缓缓睁开眼睛，阳光透过树叶照在身上，刺痛肿胀的感觉出现在双眼之中，秦素抬起头挡住阳光，撑着潮湿软烂的泥土，依靠着大树。X6CP7
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却将污泥也一起抹到脸上，秦素愣了一会，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坛子重新捆在后背上，不过感觉比之前重了一些……X6CP7
看来，刚才哭着哭着不经意睡着的时候，力量也因为情绪的变化而衰弱，似乎，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X6CP7
自从死后变成鱼妖，就注定秦素的人生没有中间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保持某种极端的情绪，相对的，其他的情感会在这份执念的压制下，逐渐地淡化，甚至消失。X6CP7
这就是妖鬼的生存法则，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X6CP7
秦素踏着杂草，一步步往山上走去，刚才睡得似乎有点久，太阳已经渐渐靠近西边的山脉，明明生前经常走这条山路，现在却感觉特别陌生。X6CP7
偶尔会经过一些破败的小屋，但秦素始终想不起之前的记忆，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曾经来过，记忆虽然消失了，但是那种熟悉感还在，是不会骗自己的。X6CP7
对于道士爷爷的记忆，她也遗忘得差不多了，四年过去，留在脑海中的只有那个约定，最后，找到的，也只是道士爷爷的遗骨。X6CP7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爷爷的遗骨，带回道观之中，那里是他的家，尽管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定是因为我，才不得不离开道观……X6CP7
秦素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不是渴望回家吗？怎么会忘记？为什么……为什么关于家的一切记忆，都消失了？这明明是自己的执念啊！X6CP7
秦素痛苦地抓着头发，她用尽全力去回想过去的东西，但每一次，快要抓住的时候，又忽然从手中溜走，明明很熟悉，明明很接近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X6CP7
自己来到这里，是害怕苏沐因为自己而受到其他妖鬼的攻击，这才是原来的目的！X6CP7
忽然之间，心脏又传来剧烈的疼痛，一股窒息感涌上喉咙，为保护苏沐而离开的心情，和渴望永远留在苏沐身边的心情，又开始矛盾地碰撞。X6CP7
妖鬼的生命，没有中间点，要么为她而死，要么为她而活。X6CP7
“砰！”秦素脚下的泥石碎裂崩裂，裙摆开始疯狂的摇动，那条鱼尾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疯狂地摆动。X6CP7
秦素一咬牙，右腿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冲出去，将前面坚硬的岩石撞碎，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留下，将纯白的小裙染红。X6CP7
将体内的妖力释放出去，秦素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只要将对家的思念，盖过对苏沐的思念，就可以了……X6CP7
秦素周围的灵能逐渐恢复平静，眼神之中，相比以前，似乎缺少了某种东西，同时，她的灵能已经衰退到非常严重的地步，连最弱的界灵都无法比较。X6CP7
如果一只游魂，拥有强烈的情感，那么，它将会成为强大的存在，如果游魂拥有的，是丰富的情感，只会在自我的囚笼之中，与痛苦为伴。X6CP7
秦素摇摇头，将多余的想法抛出脑海，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往前走。X6CP7
每踏过一步，都会留下潮湿的脚印，然后慢慢地化作小水坑，秦素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已经无法阻止灵能外泄了。X6CP7
日薄西山，橙红色的光芒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秦素身上，她抬起头向前望去，已经能看见如同火烧一般的薄云，和黄金般的光芒……X6CP7
接近那座山坡了，只要爬上去，就可以看见芝源村，看见家了……X6CP7
零碎的记忆慢慢回到秦素的脑海之中，那是一座很偏僻的山村，没有学校，没有超市，很贫穷，村子的生计，都依靠着山坡下大片的果园……X6CP7
秦素继续往上爬，终于，穿过最后一道遮挡视线的灌木，整片晚霞都呈现在眼前，而下面，就是芝源村，就是爸爸妈妈在的地方。X6CP7
六年，在他们心里，这个叫做秦素的女儿，已经死去六年了……X6CP7
不，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还相信我还活着，他们一定是这样，一直，一直相信着的，没错，作为父母，他们一定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X6CP7
泪水开始从眼眸中不断涌出来，秦素的心中被另一份情感填满，六年前，在虹山上守夜时，孤独一人望着月光的心情，思念爸爸妈妈的心情……X6CP7
“噗通！”几块泥石因为秦素的动作，滚落到湖面中，溅起大片水花。X6CP7
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家乡没错，为什么……眼前的，都是湖水。X6CP7
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秦素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再也无法扛起身后的坛子，无助地倒在地上。X6CP7
所以说，这六年来，一直藏在心里，期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X6CP7
秦素握紧拳头，松软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没了，连最后的期盼，也消失了……X6CP7
这副身体，已经脆弱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秦素忽然怨恨起来，就是这些江河湖泊，夺走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它们还要夺走芝源村……X6CP7
道士爷爷，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我遭受这种折磨，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还有苏沐，你们都是……X6CP7
秦素身后的鱼尾，渐渐地从湛蓝色转变为暗黑色，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X6CP7
这就是游魂，一种残缺的存在，所有成为游魂的人，在死之前，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寻求其他的欲望，金钱、权力、复仇或者是思念……X6CP7
为什么老道长始终不愿意让秦素下山和芝源村的村民接触？X6CP7
因为当游魂，或者是一般人眼中的妖鬼，失去了支撑他们存在的执念之后，在即将消失的时候，那种渴望活下去的欲望，会使它们逐渐转变为怨灵，对生的无限渴望，还有对活人的嫉妒与憎恨……X6CP7
即便秦素再善良，也无法逃过这一规则，因为成为游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存在完整的人格，在她的心里，只剩下对故乡的留恋，或者是，对苏沐的依赖，以及这些所衍生出来的情绪……X6CP7
换句话说，游魂，不过是拥有特殊能力的精神病人而已，这，就是所谓的“物种本能”，如同人类无法逃脱荷尔蒙的控制。X6CP7
虽然旁白想这么说，虽然作者想这么说，但当这个故事被决定为百合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要违背常理。X6CP71
一只温暖的手，穿过吞噬生者的黑雾，抚摸着秦素冰冷的脸颊，“既然那么不开心，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偷偷离开我？一直，一直都是孤独一人，这样的感觉，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是这样被折磨的，没有地方去的话，来我家吧，抱歉，这句话，以前没能说出口……”X6C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