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夜班司机，跟芸芸众生一样平凡，甚至不配在这本书里拥有姓名。kY73n
夜班司机开着出租，不时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乘客。kY73n
那是一张蓄着胡须的脸，偶尔会拿出一块金色的怀表看时间，从动作上看显得老派，大概是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家伙。kY73n
外套的款式看起来很古典，而且戴着现在早已经不流行了的圆顶礼帽，即使坐进了车里也没有把帽子摘下来，帽子盖住了头发，夜班司机很难从他的发色上判断出他的年龄。kY73n
是个西方人，当然这并不奇怪，樱岛是个发达国家，每年都有泥沙般数量的外国人随着飞机起落，作为夜班司机，载过的外国人乘客至少有三位数，早就没有一开始时那么的诚惶诚恐，但显然这个乘客是不同的，远比所有外国人都更让他印象深刻。kY73n
乘客上车之后的简单对话，夜班司机已经为此开了一个小时的车。kY73n
他本该提醒一句的，他是出租车，不是观光巴士，他按公里数和时间计价，开遍整个鬼都，即使他没有耍坏心眼，那也会是一个不菲的价格。kY73n
但他最终沉默了，他下意识的觉得对方不会是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的人。kY73n
这种信任感毫无来由，开车的途中夜班司机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兴致勃勃，宛如从深闺里刚走出来的少女，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kY73n
很奇怪，即使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夜班司机对后座男人的信任丝毫未减，这可真难以置信，夜班司机对老婆都没有这么信任过。kY73n
男人坐在出租车的后面，视线之中满是超出他理解的事物。kY73n
他死去的时候人们出行依靠的还是马车，火车行于铁轨，还是依靠人力一铲子一铲子地添煤。kY73n
哦，别误会，他所见之物他都认识，圣杯将超越了男人的时代的知识塞进了他的脑子里，这可真是非常奇妙的体验。kY73n
男人知道自己坐着的铁疙瘩叫汽车，他甚至知道怎么开。kY73n
区别相当于浏览器中的映画少女和现实中可伸手触碰的真实女体。kY73n
车外的风景在他的身边呼啸而过，男人压低了帽檐，遮掩住了浅灰色的瞳孔，显得不那么锐利。kY73n
“差不多就到这吧。”男人开口，声音很低，却有着命令式的强硬态度。kY73n
夜班司机驾驶着车子慢慢停在路边，不由得又高看了男人几分，他清楚，除了一些车子开不进去的细小巷道，他已经绕遍了整个鬼都的街，前面再转一个弯就到了男人上车时的起/点。kY73n
七绕八绕的开着车，夜班司机还是依靠着二十年的经验认出了这个地方，本打算提醒一句，没想到乘客反而比他先了一步。kY73n
出租车行进的路线早已被他标注在了脑子里的地图上，让夜班司机绕了整个鬼都一圈，也是为了让大脑中的地图与现实景观重合，这是男人每到一个新的城市都会做的第一件事情。kY73n
夜班司机是依靠对环境的熟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男人却在十分钟前就根据汽车的行驶速度计算出了他应该在什么时间下车。kY73n
“共计是……”夜班司机本想报出价格，却被男人抬手打断了。kY73n
“没事的，可以留个号码，到时候支付就行。”夜班司机鬼使神差地居然替男人着想，他的妻子如果知道这一句话能让四位数的钞票飞掉，恐怕又是一个争吵的夜晚。kY73n
“不，我不是想赊账，我只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支付。”男人随手拿起司机座椅靠背上的笔记本，笔就在旁边。kY73n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他只是赶上了科学爆炸式发展的早班车，在他死后，科技的发展速度依然在快速前进，如今已经影响到了世界的方方面面。kY73n
“这是……”夜班司机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脸色微变。kY73n
“车子很旧了。”男人看着夜班司机，说些不相干的话题，“包括你人也是，很旧了。”kY73n
“科技不论怎样进步，每个时代都不会缺少一种人——收支勉强平衡的人。”男人的话就像恶魔在低语，“随着你年龄的上涨，这种平衡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打破。”kY73n
“你的衬衣洗到褪色，你的表带磨损的痕迹很重，如果你不是不修边幅，那就说明你缺钱。”kY73n
“你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窝深陷，看东西的时候视线往往涣散没有焦点，说明你很劳累。”kY73n
“你绕着全城，我没有给你规划路线。你会习惯性地向左行驶，远高过向右的次数。左倾严重的人往往带有控制欲和攻击性。当你没钱没权时，你的性格只会让你在家庭中的生活满是争吵。”kY73n
“但你确实一次都没有重复地走过同一条街道，唯一的解释是你对这座城市极为了解。这说明你的能力已经达到了我需要的标准。”kY73n
“还有一点，我随手拦截的车子，停下来载我的是你。这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命运。”kY73n
夜班司机终于知道，他对乘客的不是信任，而是早已意识到自己被看穿的恐惧。kY73n
“我想我们今晚，没有见过。”圆顶礼帽遮住了男人半张脸，只剩下嘴巴的开合依然让夜班司机看见，“如果希望提早退休的话，按照笔记本上写的做。”kY73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