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在的。”艾克说：“我看到她桌上的节目单了。上面画着她在舞台上唱歌。板上钉钉，就像天一黑灰霾就会来。但我们得抓紧了，钟响八下她就要上场，现在已经过了六下了！”43p56
这家孤儿院的由来，是因为那场撕裂祖安的灾难让许多孩子一夜之间就没了父母。43p56
孤儿院里一开始有两百多个孩子，资金来源是一些搬到了皮城的家庭，后来他们变成了家族集团。43p56
但是在孤儿院设立了一百多年之后，账上的钱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没有资金从上面的新城流下来了。43p56
那些富有的上流家庭终于觉得，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金钱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就这么多了。43p56
埃乐蒂妈妈是在孤儿院没钱之后唯一一个留下的员工，据这些孩子所说，她的身份其实很高贵，也很神秘。43p56
希望之家的每个小孩都听过埃乐蒂妈妈在煮饭洗衣时唱的歌，即使是像艾克和凯丝这样只是来希望之家找小伙伴一起玩的人也一样。43p56
她的声音无比美妙，蔚小时候就不止一次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摇篮曲睡着。43p56
那天，艾克去给埃乐蒂妈妈送草药茶，恰巧看到一沓卷边的信纸里塞着一张叠好的巴蓓特大剧场的节目单。43p56
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但他敢用一箱子金齿轮打赌，上面画着的就是埃乐蒂妈妈，穿着她最精美的礼服，在脚灯簇拥的舞台中央歌唱。43p56
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于是便叫他出去了，并且还尖声责备他不该多管闲事。43p56
他跟其他孩子说了这事，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溜出去看她唱歌的计划。43p56
那地方离得很近，绞车的烟囱帽旁边就是一个敞开的下水管，跟艾克说的一样。43p56
管道里满是有毒污水留下的臭气，不过好在基本上是干的。43p56
更难得的是，里面的空间足够让人站起来，说明这条管子往祖安排的烂泥臭水可不少。43p56
“这通到哪里？”凯丝正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水洼，里面积着绿汪汪的污泥。43p56
“我是来过，但那是半年之前了，我可不知道这些管道有没有变过。”43p56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抬头，在岩层里七拐八弯。山崖开始震动，下水管被挤压得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刺耳声音。43p56
泽洛斯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这片岩石中自然之灵的哀鸣，声音莫名的悠远，仿佛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43p56
“自从他们切开大地开通运河那件事以来，这些岩石就一直伤心到今天。不管什么时候，如果悲伤积得太多，山崖就会哭泣，所以大地就会震动。”43p56
“所以按你说的，这条水管处在一条地震带上？也就是说这后面可能是一堵墙或者一堆破铜烂铁咯？”艾克对这种神神叨叨的神秘领域并不感冒，他猜测这也许是地壳应力的影响。43p56
泽洛斯指着前方的一小块光亮，尘埃的微粒悬在逆光之中幽幽转动。43p56
蔚看到了一架生锈的梯子，通往水管顶部的一个方形豁口。43p56
即使是蔚，长这么大也只来过几次中层，但每一次都给她留下了异常鲜明的印象。43p56
中层位于皮城和祖安语焉不详的交界下方，而这条界线实际上也一直在变动。43p56
交易所商场、餐饮会所、演讲厅和烟花之地比比皆是，让中层成为了人口最为稠密的城区之一。在这里生活劳作的人们也习惯将中层当作真正意义上祖安的实际所在。43p56
一行人从管道里钻到地面上，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一路摸索着朝某条大道进发。43p56
他们之中只有泽洛斯、艾克和蔚的识字水平足够看明白指路牌，所以蔚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条人潮涌动的宽街上。43p56
来自皮城和祖安的男男女女正欢乐地徜徉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华服，头戴缀有长羽的帽子。43p56
女人们穿着圆环纹领的褶裥裙，披着亮彩的饰带。男人们则是长袍大衣和锃亮的靴子——倘若是在下面的垃圾堆里连一天都坚持不了。43p56
“他们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在笑哎。”艾克感觉自己的嘴角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想上翘。43p56
“如果你不需要每天都为吃饭发愁的话，你也会笑的。”蔚说。43p56
蔚来到希望屋时候的年纪比多数孩子小，但她现在即将离开孤儿院自己谋生。所以她会挖苦并不出奇。43p56
泽洛斯倒是很明白这个祖安少女心头的苦涩。毕竟，谁不希望能够拥有更多？谁不希望有能力生活得更好？43p56
这个世界最冷酷的现实就是，一个人活得体面与否完全由荷包决定。43p56
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处境都是凑合的态度，但蔚所渴望的是在某个地方，她能自由自在地与自己的伙伴们一起散步，一起看戏，一起在月光下享用美餐，随心所欲。43p56
这种生活很简单，却比现在她混迹帮派的生活幸福百倍，她渴望那样度过一生。43p56
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艾克激动地握住了凯丝的手，凯丝瞟了他一眼，却没有抽开。43p56
泽洛斯能感觉到，这个名叫艾克的少年现在的心跳比刚刚第一次跳尖啸时还要激烈许多。43p56
蔚带头，一群人走在大路中间，仿佛他们自然而然就属于这里。虽然道理上没错，但他们脏兮兮的褴褛衣衫所吸引来的目光已经不言自明——尽管没人要把他们一脚踢回下面去，他们仍然是不受欢迎的存在。43p56
恍惚有一刻，蔚不由得幻想他们可以永远地呆在这里，信步走在被炼金流明管或者海克斯照明水晶照亮的大街上，身边的人会告诉他们哪一家熟食店卖的脆皮油鸭最棒，或是极力向他们推荐哪一家戏院的节目万万不可错过。43p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