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骂奥斯曼苏丹的哥萨克人这么说过。3YSKf3
我不知道时日和历法。但天空没有悬挂月亮，书里也没有记录年份，大海围绕周身，陆地遥不可及。我只知道，不去狩猎，就会成为猎物。3YSKf
海面下240米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生命禁区，即使是装备齐全的潜水员也难以在这样的深度下自由活动。在巨大的水压面前，即使是最为强健的躯体也会如同破布偶一般脆弱不堪。3YSKf7
而在这样的深度下，一艘巨大的黑色圆柱形泪滴状潜艇正在安静地行驶。这是一头长达180米，排水量近两万吨的钢铁巨兽。它的心脏——一台西屋S8G核子反应炉安静地搏动着，驱动着涡轮驱动系统的全速运行。这是这个大陆上源石科技无法抵达的领域，依靠世间最为本初的能量创造几乎无限的能源，或者能够毁灭世界的能量。3YSKf6
“统计损失，电脑。”3YSKf2
沙哑的声音在金属的舱壁上数次反弹，听起来格外阴森。若是坐在床边，声音的主人讲的恐怖故事一定能吓得准备入睡的孩子瑟瑟发抖。但是此时此刻，他本身便处在一个比世上最可怕的恐怖故事还要可怕的地方。3YSKf
偌大的潜艇驾驶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原本明亮的舱室只剩主控台上的电脑和舱顶的警告灯还发着光，红色的光芒如同卫士一般不断扫过染满鲜血的舱壁。借助着它的照明，还能够看到在地板上横七竖八的死尸。3YSKf
死者有的穿着蓝色的军服，有的穿着背心，有的干脆光着膀子，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在这异国他乡流尽了自己的鲜血。他们神色各异，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应有尽有，但是这些表情都已经永远地固定在了脸上。3YSKf
黄铜的子`弹壳已经和鲜血一同凝固在了地板上，只有当被带着伤的少年撑着舱壁、拖着一条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腿给踏过，才勉强挪动了它们的位置。3YSKf1
浑身血污的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主控台面前，将在椅子上端坐着的别着“导航员”的胸牌的男性尸`体推到了一旁，丝毫不在意脏污般坐了下来。即使离这名士兵逝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他的尸体依然没有什么腐坏的迹象出现。3YSKf
谢天谢地，还好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要不然自己怕是早就被熏天恶臭给弄的神智崩溃了，他这样庆幸道。虽然自己大概还是活不了几天了，但死的像个男人总比被臭死要好看一点。3YSKf
“舰体及武器系统大体完好，没有明显损伤。请设定航向。”过了大约一分钟后，从亮着的荧屏旁边的扬声器里传来了机械的女声。3YSKf
“哈。去哪不都是一样的？大陆位置和海岸线都没怎么变化，上面的东西倒是变了不少。看起来那个维多利亚可不是不列颠，那什么伦蒂尼姆也不是以前的伦敦。”他用沾染着不知道是组织液还是什么东西的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自嘲地笑了笑：“随便选个沿海的地方就行，无所谓了。”3YSKf
“指令执行，正在前往哥伦比亚。航速25节，预计于5小时后抵达。”3YSKf
哥伦比亚？少年想了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哦，是给他提供海图的那艘沉没的货轮的目的地。3YSKf
真是讽刺，自己在两年前从夏日午后开着空调的教室突然来到这死尸遍地的钢铁棺材里，在一周前被还有着一丝意识的舰长用枪指着脑袋接过了这艘船和它上面已经尽数离去的165名船员的使命，现在又要接过那艘已经死去了的货轮的使命，要前往那再也无法到达的目的地。3YSKf
“谁知道我还有没有五个小时？”少年耸了耸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一旁的锁孔，随后在面前的屏幕上点了几下，随意地命令道：“确认舰长31号令，密码123456。”3YSKf
“命令接收。正在向总统获取秘钥…连接失败。无法连接监测系统，无法启动逻辑判读…”显示屏在输入了密码之后便暗了下去，除了运转的声音还一如既往地嗡鸣着以外和死机了没有任何差别，直至约半分钟后才重新有了反应：“导弹发射准备完成，准备播放委任信息。”3YSKf1
“取消播放，准备记录口述航行记录。”视频刚刚出现在显示屏上便停止了播放，总统那黝黑的面庞停滞在了刚刚张开口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电脑机械的回应：“就绪。”3YSKf
他将还染着血迹的麦克风扯到了面前，将身体的重心向后放在椅背的支撑下，犹豫片刻后用平静的语气缓缓为已经停止更新了大半年的日志增加了新的一页。3YSKf
“我是临时代理舰长，王崎。目前这艘破船上仅有我一人还活着。”3YSKf
“我来自应天，只是一名高中学生。”3YSKf1
“我今年十六岁。从法律上来看，连色-图都不能看，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3YSKf2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详细情况，但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无论是我们的文明，还是这艘潜艇所属的文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3YSKf
“这艘船的上一任舰长说过，他们并不是在被派出的唯一一艘潜艇，但现在是了。”3YSKf
“不出意外的话，这艘船将是最后的人类文明的见证，也在不久后成为人类文明的墓碑。船长那个老东西告诉我，在最后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死去之后，应当用最为宏大的纪念仪式为所有人祭奠。而他在死前也这么做了。”3YSKf1
“从一周前船长完犊子后开始，原本没什么动作的那群变异了的船员突然展现了疯狂的攻击欲望，还长出了更加明显的体表特征。录像里应该还有记录，宿舍区的舱门被两头长着犀牛角的多足怪物给硬生生地撞烂，但相信我，你最好不要看，那实在是太恶心了。”3YSKf1
“昨天去冷库里拿食物时，我被一头藏起来的啮齿类变异种攻击了。尽管最后解决了它，但我的右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同时，最后一块应急干粮在五小时前也吃完了。现在通往外界的路已经被它们占领，连舱盖也被之前的船员焊死了，根本没有办法离开。”3YSKf
“所幸我不需要去吃我那些死去同胞的肉而苟活，因为这艘船上剩下的乘员们此刻正在对我面前的最后一道舱门进行着攻击，最多两天，它们就会攻入这里。”3YSKf
“但比起两天后饿的要死还要被吃，倒不如饱着肚子上路。我马上会打开舱门，做个了断。反正结果横竖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没区别。”3YSKf
“我的血液里已经出现了一些颗粒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3YSKf2
“不出意外的话，我死后，船上所有的24枚导弹中的18枚将会发射，攻击袭来的风暴，为我们文明的终结划上句号，同时进行一项看不到结果的实验。”3YSKf1
“如果有这个世界现在的居民看到了这段话，而这个实验的结果不巧造成了什么损失，大可诅咒我们、痛恨我们，这都无所谓。你可以把我们的事迹大肆宣扬，让我们遭万人唾弃，这也都无所谓，自我毁灭本身就是我们种群的趋向，何况恶名远扬也是被永远铭记的一种方式。如果成功了，不需要感谢我们。我们只是复仇而已，毕竟变异都是在上一场类似的风暴袭击了我们之后才出现的。”3YSKf1
“如果有不幸和我有着一样的经历的同胞，我将身份卡放在了这里，利用这艘船还能带来的威慑力，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可能性增加一个砝码吧。”3YSKf
“船上的主控电脑里以数据形式存放了以百万计的书籍、乐曲、一切最为先进的技术理论以及设备设计图，和关于我们的一切。船上的武器库里面也仍然存放着很多状态良好的装备，你可以随意使用。”3YSKf5
“现在，我得去迎接我的结局了，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死的太难看。再见，祝我好运。”3YSKf
“打开A-13号舱门，封锁其余所有路径。”少年从一旁拿起了一顶沾染着少许黑色血迹的棒球帽，随手斜扣在头顶，随即吃力地站起身，撑着墙壁走到了指挥室的入口处。3YSKf
在那里，由大量桌椅构成的简易工事将通往身后的走廊堵的严严实实。在工事的一侧，他用脚在将地面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弹壳中清理出一块空白，随后拉开一具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尸`体，打开了它身后的柜子。在里面，数把枪械连同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子`弹盒静静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时代。3YSKf
少年从这艘船以前的航行日志里了解到，这艘罗德岛号原本所处在的时间线上，一个公司试图开发月球，希望在月球内部开凿一个空间来建造太空城供人类居住，却最终导致月球碎裂。在几个月的挣扎无果后，无数的裂成了三瓣的月球带着无数月岩被地心引力拉扯着坠落。在地球毁灭的前一周，潜艇从驻扎的港口启航，抱着渺茫的一丝延续人类文明的希望和重建美-利坚霸权的野心，航向了太平洋的暗色怒涛当中。它的乘员们似乎是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所有在这艘潜艇的各处都能见到这样临时固定的武器柜，反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外来者。3YSKf17
少年将里面的***和手枪依次取出，打开保险后一一在工事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摆放整齐，又将四十个盛满了黄澄澄的子-弹的卡-宾-枪-弹-夹两个一组用胶带反绑，放在它们的伙伴的身旁。3YSKf
弹药可能有些不足，但是估计还没用完自己就结束了。这两年来在潜艇上的作战模拟舱的那个仓鼠球里的高强度训练带给了他宝贵的经验，那就是人是很容易死的。3YSKf
准备完成后，在最后，他从柜子的底部拎起一把被血浸透的遍体紫黑的霰-弹-枪，拄着它神色麻木地在面对着入口固定在地面上的带滑轮的椅子上坐下。他抬起手腕上的电子表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把***，长吸了一口气。3YSKf
“打开舱门吧。”他将身边一台老式唱片播放器的唱针抬起，压到了黑色的唱片上。3YSKf
比起储存在电脑里的宏大交响乐，这样的老歌更能让他想起过去的生活。3YSKf
“Almost he**en , West Virgina…”这首在这几天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老歌缓缓响起，伴随着充满着年代感的歌声响起，指挥室的大门和舱顶的所有灯光一齐打开。3YSKf3
哇哦，真他-妈酷炫。他这样想到，感觉就像漫威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3YSKf
伴随着沙哑的咆哮，被士兵尸·体堆满的走廊在近百头野兽的狂奔中颤抖。在这支军队的前列是生有甲壳的异种，像是生着螃蟹形状的乌龟壳的龙虾，但是它们却仍然保持着与人类类似的身体构造。它们只是彻头彻尾的肉盾，坚硬的甲壳伴随着***枪口喷出的光焰被轻松击穿，偶尔弹开的几颗子弹在舱壁上溅出点点火星，最终在它们支离破碎的躯体旁边停下。3YSKf
带着结晶的黑色血液从它们的遗骸中泊泊流出，在流尽前带上了一丝红色，随即流出的不再是那石油一般的液体，而是血液，人类的鲜血。尽管仍然有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结晶，但那鲜红的颜色却做不得假。残缺的甲壳寸寸破碎，露出了下面或年轻或成熟的面容。3YSKf
后面的异种们没有怜悯地踩过这些替他们挡下攻击的同伴，黑色的蹄子和兽爪将他们带着迷茫和恐惧的僵硬面容踏成了一滩又一滩的肉泥，让这条走廊向着地狱的景象又靠近了几分。3YSKf
M4***富有节奏感的射-击声音持续地响起，几乎没有换弹的闲暇，少年打完一个**就将枪扔到一边，直接抓起另一把枪进行攻击。枪口火焰伴随着子弹一同绽放，极高的动能带来的杀伤力在那些曾经是水兵们的灵魂上得到了最好的显现。在清理完了所有带甲壳的异种后少年换上了装载着自己改造过的弹-药的弹-夹，每一颗在尖头划上了十字的子-弹都能创造一个爆裂状的可怖创口。3YSKf6
我这是不比叙-利-亚的少年兵还要可怜吗？至少他们还有点希望。3YSKf
冲锋的势头不断减弱，但却没有在摧毁工事前彻底消逝。在最后一张桌子被一只神似老鼠的怪物用巨大的前爪拍的粉碎的同时，他用完好的左腿用力一蹬，轮椅便飞速向后退去。挂在***下方的XM26霰-弹-枪在一瞬间喷出了如同暴雨般的弹幕，让那名航电长的灵魂得以安息。3YSKf
外表细长的生物向着这艘船上最后的一名人类飞速游来，张开了它那几乎和全身一样大的筒状嘴部，露出了里面细密的尖牙和尚未绞碎的人类残躯。一颗12号口径的萨博特独头弹飞出了枪口，轻薄的弹托在空气阻力的作用下飞散脱落，只留下细腰瓶子般的金属弹头从它的口腔内击穿身躯，破坏着一切可破坏的脏器。而随后在膛内的000鹿弹直接将它那滑腻的身躯打成了一片血雾。3YSKf
随着心脏一次次强有力地搏动，大量的肾上腺素使得少年冷静而准确地进行着每一次的射击。每一只从工事的豁口冲进来的野兽都被他干净利落地解决。各种各样的尸体交叠在他的面前，最近的一只甚至只离他不到一米。他坐在被血浇透的轮椅上，用胳膊抹去了脸上带着奇异的矿物结晶的黑色血液，往旁边吐了口唾沫。3YSKf
他看见死者被毫无尊严地踏过，血红的浆糊漫过了他的鞋底。他看见一头又一头的怪物朝他露出獠牙，随后被打成烂泥。他看见枪口不断喷出的火焰在空气中以慢动作的姿态消散，如同他正在夺取的生命。3YSKf
但最后，他看见的一切，化作了他参加交换生项目，前往鱼尾狮之国学习的那一年梧桐树的飘絮下，父亲站在家门前向他微笑着挥手，母亲也笑着，抹着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的眼泪，看着他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3YSKf1
他听见野兽的怒吼，那非人般的声响如同恶魔的咆哮，震颤着他的整个世界。他听见射击时枪口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他听见子-弹咬进肌肉纤维的撕裂声，如同失去孩子的妇人哭喊着撕裂着自己的心和肺。3YSKf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站起身，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着。枪管已经烧的通红的***的弹药已经用尽，他便将那它随手扔在地上，丝毫不为这名好战友的报废而感到可惜。3YSKf
少年右手提着霰`弹`枪，左手举着手`枪疯狂开火，完全不在意巨大的后坐力将他的骨骼震得错位。肌肉已经彻底撕裂，但他仍然靠着毅力和兽性举着枪不停射-击。弹壳和打光了子-弹的枪械在他身边堆成了一座小山，怪物们的尸体堆成了另一座更大的山，但他却没有停下来。3YSKf
“Cou***y roads , take me home…”3YSKf
“…To the ***ce I belong”3YSKf5
知道自己死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吧。他能想象父亲一夜之间斑白的鬓发，与母亲哭湿的枕头。3YSKf
利爪划过他的腰腹，带走了一块带血的肉；一个硕大的头颅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使他的意识再度消散了一分；他的左手被一头临死前的鬣狗状异种咬断。那鲜活的、纯正的人类的血液的味道一经散发，本来仅剩的几头已经开始退缩的怪物再次赤红着双眼扑了上来。他断掉的左手上那把手-枪里还剩五发弹药，但异世界的来客已经没有力气和时间去捡起它了。3YSKf
他的身子向后一个趔趄，重重地倒在了轮椅上。他的生命即将抵达终点，眼中的疯狂渐渐化为平静。他抬起右手中的狩猎左轮，用最后一颗.500口径的弹-药所带着的巨大动能将扑到眼前的一头野兽的头盖骨掀飞。3YSKf1
“West Virginia , Mountain Mama…”3YSKf
“..Take me home , Cou***y roads”3YSKf
一滴泪珠落在滚烫的弹壳上，不到一秒便化作蒸汽消散在了空气中。3YSK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