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转身想偷偷溜走，却撞上了一道人墙，显然安德烈还叫了其他帮手。42XsP
“你们想干嘛？”马海壮着胆子说，说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都有这么牛逼的义臂了，怎么还是这么怂。于是他又梗着脖子说，“看起来你伤养的不错。”42XsP
马海害怕他这样慢吞吞地说话，像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安德烈要是气急败坏喊人直接开打他还没那么怕，这样拖着反而让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他不想接话，但是不接气势就短了一截，于是他翻着自己的白眼：“谢谢夸奖。”42XsP
安德烈笑了，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衬衫，露出铁青的臂膀。马海愣住了。42XsP
是和马海同款的改装义臂，老板不是说市面上买不到吗，他从哪里搞来的？42XsP
“你们别插手，让我和他单独练练。”安德烈一边说着，一边把衣裳甩在了积水中。42XsP
来不及想太多，带着拳风的一记直拳已经轰在了鼻梁上，未改造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义臂运动的速度，马海哀嚎着躺倒在了一滩泥泞中，只是一击而已，只是一击，他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点小小的骄傲就又被锤倒在了地上。42XsP
又是这样，没人看的起他，他也不配被人敬畏，马海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开始反抗，他流着眼泪硬吃一拳，趁安德烈收拳的空隙狠狠地把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42XsP
安德烈踉跄着后退，马海心里一喜，他爬起来一把抓住安德烈的红头发想锤烂那张蠢脸，后脑勺却冷不丁地狠狠挨了一记重拳，眼前一黑，他几乎要晕过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安德烈的小弟一哄而上，他就知道会这样的。42XsP
公平竞争的漂亮话说在台前，但当大人们快要落败时公平就一文不值了。42XsP
好痛啊，好痛啊。脸被鞋底践踏，他听到安德烈的声音——“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废物，哪怕你再努力，也只是个努力的废物。”42XsP
马海听的一清二楚，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不需要谁来专门告诉他。42XsP
努力只能赢得一星半点，真正比赛的冠亚军早就内定了。当社会荒诞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努力就真的和可笑划等号了。他当然可以像初中一样努力念书，拼了命地念书，坚信学校真善美的那一套做努力的教徒，最后去一个很牛逼的大学，读一个很牛逼的专业，抢到一个差不多的工作，最后娶个说的过去的女人，生个还可以的儿子，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42XsP
他清楚自己会背上一辈子的房贷，他清楚自己会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所有的人生，他清楚自己会朝八晚十地在吸血的公司消磨半辈子的光阴和健康，他清楚自己会被父母眼中的“成功”铐上枷锁再无自由，他清楚自己的以后再无可能。他没有时间看想看的书了，没有时间学习想学的东西了，也没有时间画想画的画了，他会这样毫无意义地重复着老去，成为社会这个大机器的一个零件。42XsP
耀眼的人绝不是因为努力，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它傲慢，它冰冷，它无情，它为少数人服务，它残忍地碾死一切卑微的希望。42XsP
马海也不知道如何活着才算活着，但他认为不该像这样，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无力挣扎，他迷茫又无助，他和身边出身城市的同学不一样，他见过穷人的生活，他知道自己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模样，但也清楚自己哪怕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通道已经锁死，他一眼望见了自己的尽头，他讨厌这尽头的风景，可又不能停下，于是学会在嘲讽自己中消解这一路的苦闷，他的成绩开始慢慢下降了，也不再尝试投稿自己的画作了，他消极颓废又不和群，他真的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但在他眼里废物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都是被压迫的人，至少他以自己的方式反抗了。42XsP
其实卖掉自己的机械臂，他完全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技术迭代这么快，留着这个铁手只会慢慢贬值，为什么自己不这么做呢？42XsP
因为这支手臂可以让他距离她们更近一点，它短暂地给了他力量，让他不再胆怯，让他有资本在这段时间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他最原始的资本积累。42XsP
他也想成为伟大的人、耀眼的人、被爱的人所爱的人，可他清楚自己做不到。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宽大到仅凭个人无法跨越的地步，浪费自己，折磨自己，是他对现实唯一的回击。直到那一晚，上天赐给他一支强大的手，凭借着它，他取回了被剥夺的尊严和自信，他天真地以为以为一切都会开始好了。42XsP
马海抱着脑袋在泥坑里打滚，一圈人围着他又踢又踹，马海又痛又委屈，安哲她们的脸和安德烈他们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马海又哭又笑。42XsP
“我最后说一遍，跪、下、道、歉。”安德烈一字一顿，语气森寒。42XsP
马海躺在地上倒吸冷气，好半天缓过劲儿，歪斜着眼瞅瞅安德烈，说：“我一直想告诉你来着，你发型像坨翔，简直蠢爆了。”42XsP
“呵呵”安德烈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马海，你以后再也没有向我道歉的机会了，拿钳子过来。”42XsP
一个小弟畏畏缩缩说：“老大，是不是有点...玩大了？”42XsP
“少他妈废话！”安德烈一巴掌甩在小弟脸上，吼道：“拿钳子过来！”42XsP
被打倒在地捂住脸的小弟赶紧爬起来，从自己义臂里探出一个工具钳递给安德烈，安德烈摁着马海的脑袋，冷笑着说：“你这口牙，我会一颗一颗敲碎送到你嘴里，而你的这具义手....”他扫了一圈小弟，对刚才扇了一巴掌的小弟招了招手，“过来。”42XsP
小弟看了看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马海，畏惧地摇了摇头。42XsP
“废物！”安德烈又甩了他一巴掌，小弟捂住脸，低着头，不敢说话。42XsP
“我来！”一个大嗓门突然在小巷炸响，吓的众人一哆嗦。安德烈扭头，小巷口不知何时停着一辆深红色老式机车，而声音的主人——一个正叼着根烟蹲在巷口的矮壮小子，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42XsP
矮小子吐掉烟头，手里拎着扳手一步一步走来，看样子是准备卸掉马海的手。42XsP
“你叫什么名字？”安德烈喜出望外迎上去，觉得自己今天就要收获一个新的骁勇马仔。42X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