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和他一票小弟都被揍晕丢进了角落的垃圾箱，马海一边喝酒一边向李苟倒苦水，李苟坐在他对面，面前的酒杯斟得满满的。lhPGL
半小时前，李苟按电子地图的标记来到目的地——瑞琪市贫民窟附近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提示。lhPGL
瑞琪市正下着小雨，他找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靠在车上点燃一支烟，等着新的指示。lhPGL
一群醉醺醺的人引起了李苟的注意。他们穿着花哨，步伐轻浮，表情暴躁地停在阴影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lhPGL
李苟咂了咂嘴，没打算管闲事。他不怕麻烦，倒不如说麻烦就是他的工作，可即便如此，麻烦还是麻烦。他等着雇主给他新的指示，干完这票找家酒吧喝两杯，去当地市场给妹妹搞点礼物，然后回去。lhPGL
所以他缩在角落，心不在焉地听歌，只用余光注视着另一边。lhPGL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相很喜感的小胖子颠颠地跑来了，这胖子也黑着脸，瑞琪的人怎么看上去都苦大仇深的。lhPGL
两边人围住了小胖子，一个红头发的小子要和胖子决斗，李苟不认为小胖子会赢，尽管他的义肢看起来很高级，可他本人又矮又虚胖，红毛好歹有两块肌肉。lhPGL
小胖子果然被锤倒了，红头发摁着他打，李苟笑着摇了摇头。lhPGL
转过头，李苟开始抽第四支烟，快抽完的时候他听到红头发的惨叫，于是又疑惑地转回了头。lhPGL
小胖子突然之间英勇无比，流着眼泪鼻涕薅住红头发的红毛，竟然一转攻势摁住了比他壮几倍的红毛，看来是动了真火，但红毛带的那帮小崽子见老大陷入被动，赶紧围了过去。lhPGL
李苟皱起眉头，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慢慢蹲了回去，好像只是累了想换一换姿势而已。lhPGL
小胖子刚开始还哭爹喊娘，后来被打到说不出话，李苟看着围着他的那帮人，越看眉头越紧。这群小屁孩儿应该还上着学，下手却十分狠毒，专打要害，没轻没重，再打下去这胖子大概就不行了，他准备出手拦一下。lhPGL
李苟没走两步就发现那帮小子自己停手了，他皱皱眉，又慢吞吞蹲了回去。lhPGL
这群人围着胖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红头发突然甩了自己小弟一个嘴巴子，过了会儿他手里多了一个钳子，他拿着钳子在胖子眼前晃着，狞笑地说着些什么，李苟眉头又皱了起来，一口把烟吸得只剩根屁股。lhPGL
他起身，从工具箱取出扳手，拍了拍手，从地上抓把湿土往脸上拍拍，准备来场街头斗殴，他当然知道妹妹不会希望他每次都自找麻烦，可他这人就这样，看不顺眼就要干。lhPGL
接下来发生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在一扳手放倒红头发之后，这把扳手又陆续敲晕了剩下的那几只软脚虾，这帮城里的小流氓也就一狠劲儿，狠劲儿一过就不够看了。lhPGL
李苟蹲在遍体鳞伤的胖子面前，胖子小声地哼哼着，气若游丝随时都要咽气的样子。lhPGL
“我可没法带你去医院。”李苟头大，他可是在通缉榜上的人，晚上突然带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跑去医院，用屁股想也知道会出事，何况自己还有任务呢。lhPGL
李苟愣了一下，丢下马海赶紧跑向车子，打开冷藏箱，森森寒气冒出，他盯着箱子，想知道这神神秘秘的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lhPGL
终端一震，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李苟却无暇注意，他的视线被箱中物体牢牢地吸引了。lhPGL
箱子里是一个酒瓶，并不是瓶子美丽，那只是普通的瓶子而已，真正美丽的，是瓶中所盛的琥珀色液体，它轻轻摇晃着，泛着瑰丽的微光，仿佛其中潜藏着万千闪烁的星辰。lhPGL
好半天马海才从酒液的美丽中缓过神，他看向酒瓶，底部，那里粘着一张字条，字体同样美到令人窒息——“和地上躺的胖子一起喝了它，之后会再打来30万”。lhPGL
李苟打了个寒颤，他望向夜空，又警惕地扫视周围，没什么异常。lhPGL
李苟拎着那瓶极美的酒，站在马海面前，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虽然知道雇主不是想害他，但心里还是毛毛的。lhPGL
“不管了。”李苟拽掉软木塞，紧闭着眼，仰头猛灌了一口，把马海搀起来，在他嘴里倾倒了剩余的酒液。lhPGL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口下去，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清晰了很多，这玩意清冽甘甜，冷藏这么久，却有些温热，仿佛是某种生物的血液一般。lhPGL
李苟拎着空荡荡的酒瓶陷入沉思，神秘雇主会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lhPGL
小胖子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从半死不活的状态睁开了双眼，爬起来开始说怪话了。lhPGL
李苟瞅瞅他，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了，活蹦乱跳的，好像刚才躺地上那条死狗不是他一样，他又望了眼手心的酒瓶，越发觉得离奇。lhPGL
李苟木然地点了点头，痛了好几个月的肾脏这时候感觉暖暖的，很舒服，他整个人都有点懵。lhPGL
现在两人坐在这个叫蓝胳膊结社的酒吧，听着对面的马海唉声叹气，李苟总觉得有点魔幻。lhPGL
“我人生地一次鼓起勇气约妹子，妹子答应的很干脆，结果反手就把我鸽了，”马海一脸生无可恋，“兄弟你懂这种感受吗？”lhPGL
“嗯。”李苟心不在焉地点头，扫视着四周环境，这里的氛围让他感觉不太舒服，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乐在其中，但李苟却时不时能感到人群中有偷偷投来的视线。lhPGL
“算了，兄弟你肯定不懂...我听说过你们的，骑士嘛，要超勇超牛逼才能通过那什么试炼。你几下就把安德烈那帮混蛋打趴下了，要是你去约妹子，肯定十拿九稳。”lhPGL
“你和安德烈有什么过节，他要把你往死打？”李苟对马海的感情不感兴趣，对马海很感兴趣，他想知道那个神秘的雇主为什么要自己不远万里来救这个小胖子，“你约了他的女人？”lhPGL
“不是，哪跟哪啊。事情是这样——之前他把我当小弟使唤，后来我把他打了一顿，再后来他就带人来堵我了。”马海缩了缩脖子，“以后日子难过了，我和他梁子算是结下来了。”lhPGL
“那以后就随身带着家伙吧，至少他们不会像今天这么肆无忌惮。”lhPGL
“我要是敢随身带刀具，连胶囊都进不了，卡隆管制刀具啊，”马海还苦着脸，“过两天服个软，求他下手轻点得了。”lhPGL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服软？”李苟挑眉，“你的自尊还分时间生效？”lhPGL
马海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再怎么说，我今天也在约会唉，第一次约会不能服软。”lhPGL
“我是废物嘛，”马海也笑，“我还得谢谢安德烈揍我一顿，之前我可膨胀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谁都不怂，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个废物。”马海神色黯然，“不管带什么义臂，废物还是废物。”lhPGL
“瞧你那点出息，”李苟瞥了他一眼，“好好读书，少来酒吧鬼混。”lhPGL
“都说了你不懂。”马海也没生气，招手喊服务员过来拿酒。lhPGL
紫头发小姐姐过来了，表情有些诧异，似乎惊讶马海之前说过的约会对象竟是个剽悍的男人，但仍按马海交代的那样恭敬地问：“老样子？”lhPGL
马海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笑着解释：“不是不是，计划作废，没约过来，人家看不起我。拿杯啤酒就行。”lhPGL
“不用拿酒，你先下去吧，他已经醉了。”李苟不动声色地对酒保笑笑，这个酒保不对劲。lhPGL
“好的，客人，需要我的时候摁桌面上的按钮就可以。”酒保小姐甜甜一笑，顺从地离开了。lhPGL
马海又长吁短叹：“唉，我果然没什么女人缘，连酒保都不听我的话了。”lhPGL
“我是个废物，人家看不起我很正常嘛，”马海还是笑嘻嘻的，“ 我都看开了，我啊，就是再努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lhPGL
“你看开个几把，”李苟撇嘴，“卡梅伦州住着这么舒服，能在这儿当一辈子废物也该知足了。”lhPGL
“那多没意思，”马海说，“你不觉得一直重复相同的事很无趣吗？那才不是活着，那只是没有死去而已，我也想当一名骑士，飞驰在边境线，那多酷。”lhPGL
“谁管你活着还是没有死去，矫情什么呢。”李苟很鄙视他，“好好读你的书，被放鸽子就放了呗，别为这点小事就不当人了，你知道我们那州人过的有多惨吗？”lhPGL
“我看你长得标标志志估计惨不到哪去，一身腱子肉，吃的也不会多差。”马海说，“你不懂我的痛苦。”lhPGL
“我当然不懂，可你的痛苦在我的面前就像一个屁，”李苟说着，突然抠下了自己的左眼，“我生下来时少一只眼，另一只眼是弱视。”lhPGL
马海看着李苟手心那个转动着的义眼，被震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lhPGL
李苟把义眼丢进空荡荡的玻璃杯，透过杯子，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陌生，李苟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妈从十九岁开始生孩子，在生第五个时难产，和她肚子里的女婴一起死了，四个小孩，到最后只剩我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妹妹三岁时因为喝污水发烧了，烧的很高，需要打针。可医疗资源是限供的，需要排队才能抢到，我排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得到的供给却在半路被人抢走了，我拿起石头和他扭打，可打不过，被活活打到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医院关门了，我不能回家，我在外面跑了半夜，挨家挨户下跪求大家给我点药，最后一户心善的人家给我两包过期的消炎药，我赶紧跑回家给半死的妹妹用了下去，妹妹命大，没有死，可是醒来之后耳朵聋了。我本来的梦想是当个老师。可从那一天开始，我决定成为一名骑士。”lhPGL
李苟自嘲地笑笑，点了一支烟，接着说：“我几乎丢了半条命才加入了骑士团，之后每天都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我的身体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改造过的，因为原装的零件全都被污染和伤害搞坏了，骑士酷吗？酷个屁，一帮走私犯有什么酷的，我们只是混口饭吃，这份工作没有浪漫，也没有什么满足感，无非是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重复重复重复，按你的说法这仅仅是没有死去而已，但不死就已经很幸运了。你不明白卡隆是什么模样，卡隆是个大号地狱，地狱中间有个叫卡梅伦州的天堂，这里是唯一一个有人味儿的地方，可你们的人味儿，你们的富饶，你们这些人矫情的烦恼全都是建立在其他州半死不活的基础上的，你生下来不缺胳膊不缺腿，也没多眼睛多胳膊，白白净净有什么可烦的？整天这样自暴自弃跟个**似的，我要是你约的那妞也该嫌弃你。”lhPGL
“其他州真有你说的那么惨？”马海不敢相信，课本从来没讲过这些。lhPGL
“悲惨程度不等，但都可以用‘悲惨’来形容，51个州，已经死绝了17个，只剩机器和人造人还在重污染区开采资源，不过高强度的开采让污染继续扩散，倒霉催的，”李苟把义眼重新塞进眼里，挤眉弄眼好一阵才调整过来，接着说，“等你结婚，估计就剩十几个州还有活人了。”lhPGL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网络上没有任何关于其他州的负面新闻？为什么政府不适度开采？你当我蠢吗？”马海还在质疑着，“你都说高强度开采了，那其他州的发展应该飞快才对，怎么可能越来越惨，那些开采的资源都去哪了？”lhPGL
“我又不是管事儿的，怎么可能知道哪些资源去哪了，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李苟耸耸肩，“你大可以不相信，我也不需要你同情我们有多惨，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争点气，老师我最见不得废物了。”lhPGL
马海没觉得心变得敞亮多少，他害怕世界真的是李苟说的那样，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大温室，接受着虚假的讯息和经过选择的事实，他觉得惭愧，又觉得荒诞，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灌了一口又一口李苟带来的酒。lhPGL
“我俩见面也算缘分，脑袋昏了才说这么多，我的意思蛮简单，别整天瞎几把矫情，学点有用的东西，将来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存权，女人现在看不起你不是女人的错，是你孬，”李苟掐掐马海肉乎乎的手，“别在这儿自暴自弃，世界就是残酷就是不公平，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再叹气它也不会变好。”lhPGL
马海沉默了许久，想了很多，李苟就抽着烟眯着眼看他，好长一会儿，马海放下酒瓶。lhPGL
“没有，”马海摇摇头，“只是暂时有目标了而已，我必须先有资本，然后才配想那些宏大的东西。”lhPGL
“那就是开窍了，”李苟把烟头摁灭，“我也该走了。”lhPGL
李苟愣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说：“那也得有学校敢收不是嘛。”lhPGL
李苟摆摆手，站起来就要离开，但在他走过马海身边时，突然极快且小声地对马海说：“这个酒吧，以后不要再来了。”lhPGL
马海愣了一下想要问个清楚缘由，马海却已经推开大门离开了，他抿了抿嘴，也起身准备离开，酒保小姐却迎了上来。lhPGL
酒保小姐笑着把手搭在马海肩上：“你朋友蛮有意思，在哪工作啊？”lhPGL
“哈哈，我也不知道，”马海因为李苟之前的话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把酒保小姐的手放下，笑着说：“我也该走了。”lhPGL
“先别走，我们老板想问问你想不想安装最新的义眼，”酒保小姐笑，“有了新的眼睛就可以用AR辅助生活了，此外还可以给你的手臂加装持枪模块。”lhPGL
“只能说我们老板对你有好感，我都嫉妒了。”酒保小姐微笑，“顺便一会儿我请您喝杯酒，我新研究出来的酒品，你帮我尝尝看怎么样。”lhPGL
“还是算了吧。”马海挠挠头，酒保小姐的微笑僵住了。lhPGL
“太麻烦你们了，今天也晚了，该回家了。”马海挥挥手，准备离开。lhPGL
“不麻烦的。”酒保拉住马海的手臂，马海很诧异，手心传来的力道不像是酒保小姐那瘦弱的手臂所发出的，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酒保，酒保忙松了手。lhPGL
“抱歉，我先走了，”马海越来越觉得诡异，他突然意识到酒吧此刻安静无比，刚才还哈哈笑着的那些客人此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心惊肉跳地跑向大门，“我还有事，下次一定。”lhPGL
酒保微笑的表情瞬间冷漠下来，她直直地举起手，指节处九十度断裂，露出黑洞洞的枪。lhPGL
“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哲，他只是要挟安哲的一个棋子而已，而棋子不止一颗。”女王在酒保脑中说，“我本以为他被打后会主动要求改造，可突然出现了一个印德安州的骑士跨越整整三个大洲出现救了他，这事儿没那么简单。”lhPGL
“可能这触及到了神秘侧的底线，我们并不完全了解这个世界，不能继续冒险，”女王离开了，“照常营业。”lhPGL
“是。”酒保点头，手上枪口再次变成白嫩的指节，她恢复了表情，面带微笑走向柜台，拿起一个杯子细细擦拭起来。lhPGL
满屋的客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色彩灯打在他们脸上，像是一群雕塑，直到酒保再次放起音乐，他们才恢复了表情，嬉笑着再次动了起来。lhPGL
坐在回家的车内，马海翻看着终端，突然发现收件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是今天早晨发过来了，发件人是个叫安吉丽娜的，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lhPGL
马海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安吉丽娜是很没存在感的那个同学，她怎么知道安哲有事来不了的？lhPGL
这又是哪一出？雇了个热心肠的骑士去送一瓶救命的酒，然后就没下文了？lhPGL
马海本来会主动要求改造，变成失去自主意识的机械奴隶，在信号控制下在疯狂与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最后被安哲亲手杀死。lhPGL
他们饮下的是我的本源。lhPGL1
你疯了？！你把本源兑进酒里，就这样，喂给了两个路人？lhPG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