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枪声响起，从不锈钢制的消音器中喷出的气流将枪口周围的沙土吹的四处飞散——说是消音，实际上也就是把可能能够把人耳朵震聋的爆炸声减弱到闷雷的程度而已。42uLQ
使用拉特兰铳械装备研究所的一个老技工手工打磨出的镜片的特制瞄准镜仍然静静地躺在枪盒中。也许是还没有习惯的原因，虽然王崎的右眼有着非凡的夜晚视力和超过人类数百倍的光敏性，但却还不能完全适应放大后的景色。他闭上左眼后的视野中，漫天的繁星满载着冰晶般的色彩，整个世界的配色鲜艳的一塌糊涂——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好事，因为这样的视角传递的信息量过大，还保持着原来模样的人类大脑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42uLQ8
自称老板的萨卡兹大汉正提着一盏油灯站在工厂院子的另一角。据他所说，晚上整个外城区都会断电，而在厂房里装源石能发电机不太像是黑心的企业家的作风。42uLQ
火药爆炸产生的燃气冲破铳弹里的内凹铜箔凹陷处点燃内含的化学物质，在短暂的燃烧后击穿金属片发出了绿色的光芒。在不到半秒的飞行后，铳弹毫无压力地击穿了画着人形的木质标靶，巨大的动能甚至将靶子拦腰撕碎，带着半块木板砸到了围墙上。42uLQ
“这怎么看击中了哪里？”老板苦恼地掰了掰自己头上的看起来就很尖锐的角：“你能再试一次吗？我去找个铁桶当靶子。”42uLQ
“可以，但弹药很贵的。”王崎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摘下耳罩从地上爬起身子：“这种弹药比较特殊，还没进入量产阶段。”42uLQ
“不用了，我看清了，命中了四环的线。在两百五十米的距离上，这样的精准度对于一名狙击弩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陨星开口了：“但为什么不用准镜？看上去你的铳弹不会受到风的太多影响，就算不需要刻意命中要害，也得打中目标才行。我不认为你现在的表现能够击中一千米外的敌人。”42uLQ
王崎耸了耸肩，将枪托和枪管上的支架分别收起：“因为用鸡苗的才是爷们。”42uLQ16
“你就理解为我不想装吧，反正一般选取目标时也不到一千米。”王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螺丝起子，打算将枪管卸下装进箱中。夜色遮掩了他脸上的表情：“这算合格了吧？”42uLQ
“做我们这行是没有什么合格不合格一说的，老帕。”老板提着油灯走到他的面前，神情认真：“但我们可能是卡兹戴尔所有参与战争的人中唯一还有良心的人。刚刚的测试本来就不是必须的，但我希望你除了对你自己负责以外，也要为你未来的同伴们的性命负责，你明白吗？”42uLQ
“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地再来一次。不然我怎么给那些付钱的人介绍你？”老板咧开了嘴角，语气轻松但却能从里面听出一丝认真：“你看，你说你铳弹很贵，那总不能让你亏本干活吧？要想工资高总得拿出点干货不是吗？”42uLQ
“你这话说的跟个老•鸨一样的。”王崎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拆解动作。他从枪箱里取出一个看上去像是尼龙材质的保护盒，打开锁扣：“但我直接展示给他们看不更好吗？”42uLQ
“他们当然会相信我的话，我有这个信誉。再说了，这种新产品应该还处于保密阶段吧？让那么多无关人员看到不太好吧。”42uLQ
虽然男人口上是这么说的，但王崎明白他没有说出的另一个理由是什么。42uLQ
“我巴不得全泰拉的人都来看我的这把铳，那样我就能大赚一笔了。”从经过仔细的切割的鸡蛋棉的包裹中取出了一枚镜身臃肿，几乎比枪机还长的黑色瞄准镜，安到了枪身上方的镜桥上。42uLQ
“这是第一次试着做出来的试验品，长得丑了点不要介意。”42uLQ
重新戴上耳机拉出枪管处的支架，将步枪架在了之前男人提到的油桶上方，王崎毫不在意般半跪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装上只填有一发铳弹的**后他的右手手指紧扣扳机护圈，左手则绕过枪托握住右手大臂。42uLQ1
他睁开双眼，来自枯叶平尾守宫的极强视力被二十五倍放大倍率的望远瞄具投向远方。如果有另一个人能看到这瞄准镜里的景象一定会立刻将眼睛移开，从此对这枚瞄准镜望而却步。42uLQ2
它昂贵的造价并非是因为手工打磨的镜片的缘故，相反，作为勉强算得上体制内的一员，镜片反而没有花费多少钱。真正之前的地方在于它里面包含的微型计算机。得益于源石科技的成果，雷神工业推出的这种源石计算机体积只比和前世地球上IBM公司的产品大了几倍。42uLQ5
但价格贵了数万倍还不止。毕竟烧开水扔石头文明的产品成本只要十美分。42uLQ
雷神工业是真的强悍。他这么想到。42uLQ2
距离和风速以及大概的弹道以刺眼的红色数字提示的形式在瞄准镜中视野的上半部分。这原本是为了方便像自己这种连军训都没经历过的菜鸟使用而使用的傻瓜式设计，但在同时需要保持夜晚视觉的爬行类动物的眼中，这样的亮度简直能刺瞎眼。42uLQ
想象一下有人拿着强光手电筒在大半夜对着你的眼睛照，你还得努力睁大眼睛在透过啤酒瓶底看东西的感觉。42uLQ
“打哪？”王崎将眼睛从准镜上移开，仅仅是十几秒的简单校对，他的眼睛就已经感到了阵阵刺痛。42uLQ
都怪绿色胖章鱼。42uLQ3
“就老位置吧。”说话间，老板已经换了一个新的靶子。他转过头对着靠着墙等待着的金发女性笑道：“还得麻烦你看着咯。”42uLQ
“这么想看就让你看个够啊。”面无表情地冒用了野兽先辈和MUR大先辈的经典语录后，王崎将枪口移到另一个方向：“希望你真的能让我不亏本。”42uLQ3
他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下压，长出一口气。一道绿色的轨迹划过夜空，远处伫立在两个城区交界处的一座哨塔上的探照灯应声熄灭。过了将近半分钟，虽然遥远但仍然清晰可辨的警铃响声连同骤然亮起的强光才一同出场。42uLQ
“这样够了吧？一千五百米。”青年揉了揉从疼的几乎睁不开的右眼中留下的泪水，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你们这里有没有药店？我想买瓶萨弗拉也能用的眼药水。”42uLQ
“萨弗拉人佣兵不算常见，但找家药店总归没什么问题。”老板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提灯。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盯着正在收拾武器的王崎：“不是，你前面不是还说你是阿达克利斯族的分支吗？”42uLQ
“…因为我不知道我情况这到底算是萨弗拉还是阿达克利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王崎神色一僵，但马上便恢复自然：“我一个族人都没有了。”42uLQ
“是这样吗？”老板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努力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我不是有意揭你伤疤的。”42uLQ
“无所谓。但我废了这么多功夫，直到现在也只看到你们两个自由佣兵协会的人，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佣兵是一个抢手的职业。”在油灯的光芒下，王崎半眯着的右眼瞳孔几乎要缩成一条竖线。42uLQ
“你应该感到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两个人。”男人打开配电房里通往地下的暗门，提着灯率先走了下去：“现在是战争时期，佣兵们都在战场上赚钱呢。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段子？”42uLQ
“我前几天在打暑假工的时候，看到了我叔叔在对面。’‘那怎么了’ ‘他箭法没我好，被我爆头了。’”说着，男人苦笑着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连同一支笔递给王崎：“虽然有点夸张，但差不多就是这样。两边都有专人在协会工作，有一批佣兵就招一批，反正都是可消耗品，用起来不心疼。看得懂维多利亚语吗？”42uLQ2
王崎接过纸，标题大大的‘免责声明’的字样十分显眼。他粗略地看了看，在最下方的签名处用笔瞎涂了一气后递还给老板：“为什么是维多利亚语？”42uLQ
“我们在全泰拉都有业务，维多利亚语用的人最多。”男人看也没看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协议撕成了碎纸扔进废纸篓，冲着青年笑了笑：“那，欢迎成为一名自由佣兵。”42uLQ
“既然要撕为什么还要我签？”王崎看着老板的动作，有点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而且你们都不发个入会证书什么的吗？”42uLQ
“因为今天是卡兹戴尔的这个分协会关门大吉的日子。”老板关上灯和墙上嗡嗡作响的换气扇，从柜台下提出一把一看就十分沉重的长剑：“入会证书？会写字的话你自己写一个就行了，记得标明你的姓名家乡和亲属，免得连墓碑上都只能刻一个无名氏——前提是有人给你立墓碑的情况下。”42uLQ
“为什么关门？”王崎想了想，认为既然自己已经成了佣兵，那佣兵协会的事情就不属于别人的事情便开口问道。42uLQ
“在老帕你来之前三个半月都没有人来啦，已经超过规定的时间了。想吃杀头饭的人也没那么多。况且我也是个萨卡兹人，我想回到我出生的村庄，或许能够保护那里免受兵荒马乱呢？”男人那富有萨卡兹象征性的粗犷气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怀念。42uLQ2
他为两人打开通往台阶的大门，随后举起剑向着入口处正在运作的发电机砍去，却在半空中停下了动作：“算了，还是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人能够用到它呢。”42uLQ
“所以现在该干什么？”背着沉重的箱子爬上爬下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失去了一半的视野更是让王崎连平衡感都远不如从前。他花了很大努力才能保证在没有扶手的台阶上不摔倒：“要我回家等雇主消息吗？”42uLQ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建议老帕你提早去做点准备。卡兹戴尔地区的自由佣兵与其说是佣兵，倒不如说是外籍军团，毕竟现在的委托只剩下改革派和保守派了。”老板在王崎身后关上门，挂上一把沉重的挂锁，随后将钥匙随手扔进一旁的一个配电箱中：“陨石呢？刚刚就没看到她了。”42uLQ
“代号顶个屁用，我在前几年她还叫彗星的时候就给她发任务了。”老板神色苦恼地挠了挠头：“都不打声招呼。”42uLQ
“你雇佣童工？你完了，我要举报你。”王崎久违地感到心情不错，开了个玩笑。自称老板的萨卡兹人虽然一脸凶相，为人处世倒是相当圆滑。说话又好听，超喜欢的。42uLQ
“嗨，跟老帕你这种拉特兰来的大少爷不同。咱们萨卡兹人十岁不到就可以出来工作，再过个两年就能上战场啦。没有那么多人出去当雇佣兵赚钱，哪能发展的起来啊。”老板似乎心情也不差，搂着青年的肩和门卫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工厂大门：“你看你代号还起个什么帕图什么斯，你知道我以前代号叫什么吗？”42uLQ
“叫铁牛！”说到这里男人哈哈大笑：“你看我这角像不像丰蹄族？”42uLQ
“是有那么点像，我觉得你可以把提灯挂在角上，省只手提。”王崎瞥了眼男人特意展示给他看的棕色尖角，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从外面来的，能跟我讲讲你刚刚提到的改革派和保守派是什么东西吗？”42uLQ
问题刚刚说出口，他便看到男人刚刚还满脸容光焕发的脸色黯淡了几分。42uLQ
“也是，你不可能不去知道这些…你往哪走？我们边走边说吧。”男人犹豫了一下，和王崎一起往他指的来路走去：“外面对我们萨卡兹人的印象是怎么样的，你应该很清楚吧？”42uLQ
“嗯，我听过一些。”油灯的光芒并不明亮，王崎只好睁开还有些瘙痒的右眼来避开地上的污水坑——外城有没有排水系统可能都是个未知数：“‘与除了卡兹戴尔以外的社会脱轨，愤世嫉俗，自我中心’差不多这样吧。我见过一些萨卡兹的二代移民，感觉还好。”42uLQ
“说的没错。毕竟卡兹戴尔封闭了这么多年，出去后没有一点心理落差反而说不过去。”男人叹了口气：“所以你们见到的第一代萨卡兹移民会有那种印象很正常，第二代移民就不算正统的萨卡兹族了。改革派的口号就是改善萨卡兹人形象，用繁荣的卡兹戴尔来向外界显示萨卡兹的崛起？”42uLQ
“然后成果就是这座城市？”王崎想起之前门卫告诉他的话，随口问道。42uLQ
“不止一座，反正都是倒贴钱来维持的繁荣。前段时间听说邀请了相当多的外宾来参观，当然他们不会知道有外城这种地方存在。”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要我说，提高形象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场该死的内战赶紧结束了然后老老实实地改善人们的生活环境，而不是搞这种形象工程。”42uLQ
“不，不是。”男人摇了摇头：“保守派觉得维持现状就好，就这样。你明天两边的人都能见到，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了解吧。”42uLQ
“按你这么说，这是改革派管辖的城市吧？他们怎么会允许保守派的人来招人和他们作战？”王崎发现了一处漏洞，便提出了疑问。42uLQ
“地点当然不在这里。明天上午到南门外，如果你想好了真的要跑去和人厮杀的话，我会在那里等你。记得带上必要的东西，到了那里后除了战死以外就别想着在几个月内离开了。”42uLQ
“南门在哪里？我买不到外城的地图。”王崎从口袋中掏出了之前买到的旅游地图，打开后摇了摇头说道：“从港口怎么过去？”42uLQ
“说真的，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老板接过地图在上面画了几笔，又将它递还给青年：“你这一身装备看上去真不像缺钱的样子，用不着来这异国他乡的吃这碗杀头饭吧？”42uLQ
“正相反，我很缺钱，都快吃不起饭了。”王崎嘴角一抽，面容苦涩：“让人工智能管你的钱还不如让你家猫来管。”42uLQ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