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色墙壁转折所投下的阴影处传来了沙哑衰老的声音:“我知道你们最后一定会来地下避难,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很久了。”lql7B
王崎一脚踢开面前用来挡雪的床垫伏下身子,挡在身前的铳盒盖被急于伸展身子的弹簧弹开,让这临时客串的护盾的面积在一瞬间增大了一倍。与此同时,被漆成哑光黑的沉重左轮从腰间的铳套中滑出,一颗圆头的左轮铳弹伴随着喷溅的火焰,在雪白的墙壁上用四散的火星拉出一条碎石构成的伤痕。巨大的声响在地下密闭的设施中四处奔走碰撞,让被白发医师横抱着的如同小雀一般瑟缩着的女孩惊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lql7B
在过去的几十分钟内,窗外的风势毫不留情地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窗户玻璃,尽管搬过一个柜子权当阻挡物,但寒风依旧轻而易举地从无处不在的缝隙中钻入。房间内的温暖很快便被剥夺殆尽,迫使在其中避难的三人不得不如同企鹅一般顶着能够将人的肉体撕碎的源石颗粒大雪寻找一个更加安全的港湾。lql7B
乘着暴风雪如同课间休息一般短暂的减弱期,他们在四处跌跌撞撞地游荡了几个最终还是回到了位于地下的走廊中。尽管重新踏足这条白色的空间之后因为走不动路而由闪灵抱着行动的丽兹就再也没敢抬起头,但女孩还是一声不吭的乖乖接受了这样的安排。lql7B
也许服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到底怎样,镇静安眠药的副作用中除了失忆,也会对运动神经造成损伤——但两人都希望着这个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夜莺一般的可怜女孩这样只是因为饿着没力气运动而已。lql7B
王崎将眼罩调整到左眼上,露出了因为光线黯淡而几乎放大到了极致的竖型瞳孔。来自莅临于生物界顶点的枯叶平尾守宫的视觉让他得以捕捉边界模糊的阴影处哪怕一丝最微小的变化。透过铳口缭绕的青烟,略带扭曲的景象倒映在青年那非人的瞳孔当中。lql7B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咳嗽,讽刺一般干笑了几声:“乡下来的年轻人,不懂礼节也正常。”lql7B
“按我家乡的礼仪,我应该用火箭弹和中指来跟你打招呼,可惜我没带火箭弹,也不想对你竖中指。别带坏了孩子。”lql7B2
王崎将左轮架在铳盒和盒盖之间的铰链上,用紧绷着的左手扯了扯肩上的背带,将背后背着的狙击铳的位置调整到了腰间:“好啦别装神弄鬼的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算是人还是鬼。”lql7B
“世界上哪里会有鬼?你的幽默感倒是很不错。”lql7B2
话虽然是这么说,对方的语气中却全无笑意。伴随着沉重的踱步声,身着红色丝质睡袍的萨科塔老人从墙角缓步走出。他已经将凌乱的灰白鬓发理齐,眼中闪烁着度过过多年华而积累的深沉的智慧。lql7B
或者狡诈。那白边的丝绒睡袍此刻看起来倒像是审判庭上主宰人命运的法官身披的法袍一般。lql7B
老人对着青年微微颔首,丝毫不在意对准自己的黝黑铳口。lql7B
“我前不久还和一个脑袋都掉下来的家伙打过一架。”王崎耸了耸肩,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不也是?还没几个小时吧,你脑袋就从碎西瓜恢复回来了?”lql7B
“可能我的源石法术是特殊了点。”老人微笑着挥了挥手,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从墙边爬起。来的时候王崎还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但当她——或者它手持长刀站到青年面前的时候,王崎才勉强认出菲林少女那有些眼熟的面容。lql7B
“我记得我只是把她电晕了而已。”王崎皱着眉头,粗略地目测了一下剑士身上的伤口。无数深刻的刀痕将她的皮肤分割得四分五裂,如同久旱皲裂的大地一般。已经泛白了的伤口中已经没有血液再渗出,但被血色浸染的破损不堪的衣物以及地上的一片暗红已经将它们的去处显露的明明白白。lql7B
“毕竟血液实在太重了,去掉的话会方便不少。减轻的那些重量动作就会更加灵活,你应该能明白的吧?”lql7B
老人耐心地解释道。但与此同时,黑色的刀刃已经伴随着起跳的声音和空气被切开的嘶鸣径直落下。王崎咬了咬牙,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扣下扳机,雷鸣化作实体奔向老人的身躯。lql7B
然而黄铜材质的铳弹并没有完成它的使命,而是在另一个纤弱的胸膛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失去了血液的肉渣连同白色的骨片连同着失去了大部分动能的金属块如下雨般在老人的脚尖前或者身上噼里啪啦地一同落下,但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衣物。lql7B
王崎扳下**,让弹舱将另一颗铳弹送入铳膛之中:“尤其是在你先导致了死者的死亡之后,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lql7B
“你生气了?你在为她惋惜?”老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青年的表情,看得王崎一阵不适,汗毛根根矗立。lql7B
“惋惜?当然没有。我家乡有句老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她非要择墓而栖我也没办法。”王崎用一颗新的铳弹填补了圆形的空缺,将老人藏在黯淡的光环下的头颅置于红色光纤的末端,缓缓开口道。lql7B
“我是虔诚的拉特兰教徒,教义中从没有规定要尊重这些不愿回归天父的道的无信者,我早已逝世的母亲也当然不会教我这个。”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把有着用金丝勾勒出的繁复花纹的燧发火铳,弯下腰,透过菲林剑士胸口上的大洞对着王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很不错的老话,从你野蛮落后的故乡能够传来这么有哲理的道理倒很令人意外,旁听议员先生。”lql7B1
“要是我的故乡能算得上是野蛮,那你们可能还在树林里和大猩猩玩拳击呢——哦抱歉,一你那落后野蛮的大脑中匮乏的知识容量,说不定都不知道什么叫大猩猩。”王崎扯起嘴角,对着满是褶皱的老脸回应了一个挑衅般的笑容:“你好像猜到了我是谁,要老师给你发朵小红花吗?”lql7B
用左手发力按住弹舱后部的**同时连续击发扳机,五颗铳弹如同一串柔滑的连音在对方手中武器从青年身上移开的那一刻被击发,巨大的后座力几乎要将他刚刚愈合不久的臂骨再度震碎。lql7B
“哎…别这么急,年轻人。”看着为了挡下铳弹而被摧残的惨不忍睹的身躯举起新豁了几个口的直刀,老人面带微笑的继续说道:“冲动是魔鬼,就像你为了上议院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空气成员的头衔像做慈善一般地低价抛售铳械技术一样。”lql7B
“你可是被作为黄金主顾的模板在拉特兰的商界口口相传啊。”lql7B
“这种名誉要不要根本无所谓,我当时只说了想要一个身份而已。”王崎耸了耸肩往弹仓中填入了一发弹头由黑色的晶石直接打磨而成的铳弹,将左轮重新对准眼前的人:“我就从来没进去过一次那什么劳什子议会。”lql7B
“你要是进去过,事情就会简单的多了。”老人弯下腰,提起放在脚边的一个黑色枪盒。它明显是被设计用来形如盛放老者手上的那把燧发火铳一类的小型铳械的,但上面金色的浮雕装饰和拉特兰的印记清晰地表明了它和王崎正在用作掩体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的产品。萨科塔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没人希望看到一个外人掌握铳械的技术。可惜你从来没有来过…那明明是对我们都好的结果。我们会厚葬你,将你誉为铳械发展史上伟大的改革家,你也不会再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多好啊。”lql7B1
“那多谢了,可惜我不会厚葬你。”青年握住铳管用下托格开长刀的劈砍,同时抬起左手提起铳箱想要防备铳使可能进行的攻击,但用象牙色的木质包裹着的银色铳管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颅。lql7B
“噢-噢。你的铳械对我是没有用的,只有法术才能够击败术士,你的母亲没教过你这一点吗?”lql7B1
老者护圈内的指尖微微发力让扳机的行程走了一小半,而被操控着的死者已经用伤痕累累的左手举起短刀架在了青年的脖颈上。看到这一幕,他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lql7B
黑袍的医师将怀中的女孩轻轻地放下,让在看到萨科塔老人后就再也没敢睁开眼睛的她靠着墙坐起身子后把手按在怀中长剑的剑柄上,缓缓地开口道:“…你犯下的罪孽,还嫌不够多吗?”lql7B
“赦罪师的剑圣大人也跑出来指责我这老家伙啦?”老人笑眯眯地回答道——但青年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份笑容带着一丝紧张的僵硬:“我何德何能让您费心啊?当年您独自一人将一个革命派军营屠戮得一干二净的场面,我可是记忆犹新啊。”lql7B
一寸金色的闪光从闪灵怀中划开的剑鞘中溢出,随着她口中晦涩难懂的音节迸出,纯净却又耀眼的源石技艺创造的近乎于实体的光芒如同蛇一般缠绕着长剑的身躯。区别于她曾经使用的无形的护盾,这是闪灵作为剑士时使用的最多的一记蕴含着法术的剑招。对被称为黑色恶魔的剑士来说,她只需要一招就够了,因为从来没有人有能见到第二招的机会。lql7B
“你杀死的那些无辜的居民看得到你的赎罪吗?一整座村庄几十户人家,你的余生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你效忠的那个人呢?倒在自己信任的友人的剑下一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吧?”lql7B
“…不要…再说了。”医师低着头,黑色的兜帽遮掩住了她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却暴露了她的心情:“就算是那样…我也会去做。我不会让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了。”lql7B
“看,即使到了现在你还是在一昧地逃避。”老人的神情似乎有些遗憾:“果然,他们没说错,你的一切都会是悲剧。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刽子手,是赦罪师的…”lql7B
话还没说完,赤红火光四散逃逸,漆黑的矿石铳弹从黄铜弹壳的束缚下脱开、咬入萨科塔人那苍老腐朽的肉体。碎裂成一片片的源石迅速地履行了它们的职责,在引发一连串小型的爆炸的同时,将老人体内原本依赖着与弹头材质相同的晶石和谐稳定地运转着的术式破坏殆尽。lql7B
王崎抬手挥去弥漫着的灰色烟雾,从绑在小臂上的铳弹带中取出后备的弹药填入弹仓:“啊,对了,是不是施法的时候还要念咒语来着?那就念吧。”lql7B
“机械本灵,受我赠礼。”lql7B4
伴随着金属坠地的声响,两具失去了生命力的躯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lql7B
“圣哉人皇,受我之祷。”lql7B4
“彻彼所披,穿彼所服。”lql7B1
由黑色的晶石打磨而成的昂贵弹药在铳管中膛线的促进下划过优美而稳定的轨迹,在萨科塔老人的喉部和胸口留下了无数属于它们的难忘印记。lql7B
青年收铳入套,用镶着皮革的靴子头部踢了踢萨科塔老人再无反应的身躯。lql7B
“没见过吧,野蛮落后的乡巴佬,这招叫阿瓦达要你命三千。傻-逼-阴阳人,我上辈子没能亲手枪毙几个说话阴阳怪气的,这辈子倒是圆梦了。”lql7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