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离群野狼的哭嚎一般的声响自天花板上传来，凄厉却永不停歇。43Hj3
当然，还有野狼用身子玩命地去撞树的声音。43Hj31
来的时候王崎便注意到了，这座从外表上看不出功能的小楼虽然因为身处边境、远离战场和城市的缘故难以被卡兹戴尔的旅人们发现，但咸腥的海风并不会因此而放过它。43Hj3
说是海，但这也只是由一些没见过真正的大海的学者们所妄自议定的名称，或许在他们眼中，符合书上所记录的一切大型咸水湖都能被称为海。但不论命名到底的依据到底什么，这片横跨卡兹戴尔和卡西米尔两国的国土的内陆湖的确有着和海洋相近的生态系统。43Hj3
似乎这样的事情在泰拉大陆上有着极高的出场率，无数以滨海旅游业而闻名的著名海滨城市所给出的坐标却是罗德岛号潜艇都永远无法抵达的方向。反倒是真正的海洋边连长期驻扎的移动城市都少有，就连在规划躲避天灾的路线时，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城市也会选择性地远离海洋。43Hj3
除了海风可能对履带式底盘的可靠性造成一定的影响以外，应该还会有别的原因，比如陆生种族长期接触海洋会发疯什么的。王崎自从前些日子的事情发生后查阅了关于这种说法的大量资料，它自被提出的时代已经有了许多年的历史和无数的临床病例来支持这种观点，但这听起来实在是太魔幻了。43Hj3
哪怕说是在海边被海蜇蜇到发疯的可能都更可信一点，青年一直这么认为。43Hj3
不管怎么说，对建筑和机械结构有着不容小觑的腐蚀力的海风在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吹拂下，在这座白色的小楼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43Hj3
伴随着石块惊天动地的崩裂声，在暴风雪中颤抖着的大地被擂得隆隆作响。灰尘自人造的穹顶上簌簌落下，让白发的医师担忧地抬起头，用身子护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女孩。43Hj3
“老式来讲，我不知道。”43Hj33
王崎摇了摇头：“但这次的天灾只是暴风雪，值得庆幸。如果是陨石雨的话，就不用考虑能不能撑过去了。”43Hj3
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从由几根承重柱所支撑着的天花板上传来。抬头望去，数道长蛇般的裂痕由正中向外辐射，大块的石灰墙皮自上方落下，随后落在地上，四分五裂。43Hj3
“我猜你现在知道了吧？”王崎耸了耸肩：“按理来说，这栋楼采用了不可移动的设计，那么它的地下室就一定可以有着能抵抗一般天灾的防护标准。之前我还以为这里就是，但既然这种程度这层地下室就撑不住了，那就一定不是这。”43Hj3
尽管移动城市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用来躲避天灾的主流手段，但总有一些地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仍然使用着最为古老的方法来躲避这些令人胆颤的灾难——挖洞。43Hj3
很多上了年纪而固执古板的老人对于雷神工业所制造的巨型城市机动底盘并不信任，也不想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说不定一辈子也见不到一面的驾驶室操作员；一些以农业作为主要谋生手段的农民们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祖辈世世代代居住的沃土。只要建造一个有着完备防御、储备着大量生活必需品的地下室，他们就能通过天灾信使的警报来提前做好准备，将家当藏入安全的地窖中。而由木头和粗制石砖堆砌而成的房屋要再建也并非难事，毕竟不会有人居住在天灾频繁发生的地方——因为住在那些地方的人早就死了。43Hj3
正因如此，在各国发行的地图上还能找到一些较为大型的聚落，但更多小型的村庄仅仅会在移动城市导航员和来自叙拉古的天灾信使们的路线规划图上出现。虽然巨型的机械区块在紧急撤离时偶尔会慌不择路地碾过一两个小村，但那毕竟是少数事件。43Hj3
何况，一个两个普通的小农村和几个来不及逃难的村民，又怎么能够和机动城市里高耸的办公楼、繁华的商业街、政治的权利重心以及站立在整个国家食物链顶端的肉食者们的性命的价值相比呢？毕竟机动城市没有深厚的土地作为防护，一旦天灾袭来便是灭顶之灾。43Hj3
“所以，这里一定还有专门的避难地下室，只是将入口藏在哪里了而已。”王崎清了清嗓子，目光环绕一圈：“但我们并不知道在哪。”43Hj3
“我现在就去找…”闪灵直起身子，却被青年抬手拦住。43Hj3
“来不及了，这条走廊光是走到头就要好几分钟，根本不可能一个个房间地查。就算找到，我们也没有用来开门的钥匙、或者密码。那个老家伙身上什么都没有。”王崎神色平静，语气中罕有起伏：“如果你说可以暴力破开，那…”43Hj3
他叹了口气：“那它又怎么能有余力去挡住天灾的侵袭呢？何况，已经没有时间了。”43Hj3
闪灵抬起头，用如沉静的潭水一般的黑色双眼直视着青年没被眼罩遮挡的独眼。43Hj3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天灾学的专家学者，也没经历过几次天灾。”说着，王崎打开胸前的搭扣将背后背着的大号登山包取下：“我对天灾的了解全部是从书里看来的，所以我是个云玩家。要我说的话，只有一个办法。”43Hj3
“使人事而尽天命，竭尽所能地活下去吧。我没有任何的法术适应性，起不到任何的帮助。”43Hj3
“那，刚刚的那段吟唱是…？”闪灵沉默片刻，像是要缓解气氛一般明知故问道。43Hj3
“那是我个人的恶趣味，是一个叫做锤子四万把的作品里的台词。”王崎笑了笑，还是较真地解释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看看，很有意思的。”43Hj35
“时间不多，我们不谈题外话了。”王崎抬起头，一丝冷风裹挟着几丝黑色雪花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涌入，让承重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43Hj3
他这么想着，手上却没有一丝停顿地收起铳箱底部的万向轮，将它在墙角立好，随后抬手指了指一旁正靠着墙坐着，看不清表情的丽兹：“请你施展你的源石技艺，保护那孩子和你自己——我想之前的那个护盾，应该也能阻挡一下暴风雪的脚步。如果还有余力请对我施以援手，但不要勉强自己。”43Hj3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位萨卡兹少女身上单薄的衣物，又低下头审视着自己身上的厚实装备：“我大概比你们更扛冻一些。所以不用太在意我。”43Hj3
——尽管尼龙材质的登山夹克有着不俗的挡风效能，但在天灾等级的风雪之下，无论是多么厚重的衣物也无法那份阻拦彻骨的寒冷，光着身子和全副武装之间也只是差几秒钟变成冰雕的区别而已。但青年的神智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平静所填充，而不是为了求生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愤怒和积极。43Hj3
这很奇怪，我可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正面典型，他这么想到。43Hj3
“啊，我当然怕。毕竟我还没有谈过恋爱。”王崎走到墙角坐下，将高耸的铳盒和背包挡在身前。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但我的老师教过我，一个男人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所以我不会靠剥夺你们生存的可能性去延续自己的性命。如果我不该死，那我就不会死；如果注定要这样，那就这样吧。”43Hj3
“最后…”他的语气一下子柔软了下来：“雇佣结束啦，很高兴与你共事，闪灵。请把我应该拿的报酬捐给袋熊保护协会——如果没有那种的话你就自己拿着用吧。还有，祝你有个美好的未来，祝你能够再次掌握自己的命运，丽兹。”43Hj32
穹顶上龟裂的抵达临界与承重柱的崩塌在同时发生，大块大块的建材残骸因为其上覆盖着的厚厚积雪所叠加起来的重量击穿了石质的拱顶，在落地时震起了黑色雪花所构成的烟尘。43Hj3
无数的晶莹在瞬间崩碎，他仿佛能够看清每一片雪花的飞扬。43Hj3
他想起了曾经在北国的列车上看到的景象。那时的车厢似乎用了几十年，在没有了乘客和乘客的座位和座位之间还依然残留着行李和行李碰撞的声音。雪就那样伴随着抚过车窗的风，一丝丝地逐渐飘扬了起来。43Hj3
他抬起头，透过破碎的穹顶看到在厚厚云层之上的用黑夜堆砌成的海洋中，一条没有声音和形状的大鲸从平静里忽然摇动了悠长的身躯，用缓慢而尽了全力的那种摇摆，表达它久待而终于到来的欣慰。43Hj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