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摇铃村，村长家大宅院，大门上“书香人家”的牌匾已然歪掉，斜斜的挂着，随时可能掉下来。lhQk8
老村长、长子、儿子三口人的家属全部挤在院子，里面虽然有几个孩子，但仍以女眷居多，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各个抬头望着大厅，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忐忑不安，有的满怀期待，仿佛正在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家属。lhQk8
宅院外围着一圈村民，都不是王姓族人，他们翘首以盼，侧耳聆听着从宅院里传出的求饶声，脸上充满了即将复仇的快意，恨不得立即冲进去旁观村长一家的丑态，但又怕万一大侠心软饶过了村长一家，将来会遭到报复。lhQk8
大厅内，王启年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次子王青明跪在地上，正痛哭流涕、语无伦次地求饶，只有长子王青聪不甘就戮，试图求得活命。lhQk8
“你要烧毁蛾皇殿，我答应了，还让乡亲们都配合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一家子？我们无冤无仇，你就非得逼死我们不可吗？”lhQk8
苏枕雪面无表情道：“那些被你们抓来当祭品的游人，他们同样与你们无冤无仇，想必也曾这么求过你们，可你们放过他们了吗？”lhQk8
王青聪脸色苍白道：“我们也是被逼的，每个月若不抓人供奉给蛾皇，对方就会亲自动手，抓村民当祭品，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村民，逼不得已啊！”lhQk8
丝卡蒂嗤笑道：“既然你把自己说得如此伟大，为何不把自己献上去，当一个英雄，想必村民们都会感谢你的牺牲。”lhQk8
王青明哭求道：“这又不是我们一家子干的，村子里的人哪个没出过力，你不能全怪在我们头上啊！”lhQk8
苏枕雪道：“但我问过村民，包括王氏族老在内，他们都一致指认，所有的坏事都是你们一家子指使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逼不得已。”lhQk8
王青明一愣，旋即涨红了脸，怒不可遏道：“逼不得已？好一个逼不得已！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拿钱的时候那么痛快，到头来坏事全是我们一家子干的，他们都是被逼的无辜百姓，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这种话你也信？”lhQk8
“我不信，但总不能把你们全村都杀了吧，里面总有无辜的，我又认不出来，只能挑个罪大恶极的以儆效尤，反正贩卖浮云锦得来的利润中，你们一家子占了大头，也不算冤枉你们。”lhQk8
顿了顿，苏枕雪又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站出来指证，哪些人是动过手的，手上沾有人命。”lhQk81
抱着死也要拉别人垫背的心态，王青明脸色狰狞道：“我知道，王长老家……”lhQk8
“为什么不让我说？他们不让我们一家子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王青明怒吼道，“这时候你还念什么同族情谊吗？他们可没在乎过！”lhQk8
王青明一愣，旋即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瘫倒在地上，眼中再也没了生气。lhQk8
是啊，如果他现在把别人举报了，以后村里人会怎么对待他的妻儿？被举报者的亲戚朋友会不会报仇？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吃“绝户”？lhQk82
苏枕雪道：“现在，你们明白那些中签者的心情了吧？他们何尝不想活，只是为了家人，不得已而赴死。”lhQk8
王启年抬起浑浊的双眼，道：“杀人诛心，你已经做到了，请给我们一个痛快吧。”lhQk81
同样想通了这一点，王青聪不再挣扎求饶，只是祈求道：“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不要伤及我的家人。”lhQk8
“放心，我不搞株连那一套，没那么下作，杀了你们仨后，你们的家产我要抄没八成，剩下的两成分给你们的妻儿，若有愿意改嫁的，我还会送一份嫁妆。”lhQk8
王青明失魂落魄喃喃道：“这样也好，不能便宜了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lhQk8
王青聪沉默了一会，从袖子里拿出一支上品的毛笔，道：“这是我的魂器，内蕴九品灵格‘读书人’，本来想一并带去坟墓，但足下有仁，我不能无义……临死之前，总归要做一件对得起‘读书人’的事，不能一辈子都令它蒙羞。”lhQk85
既然目的是杀鸡儆猴，自然要明正典刑，不能私下行刑。lhQk8
当苏枕雪领着村长父子三人来到祠堂门口的高台上，当众宣判三人的罪行和处置后，那些失去亲人的村民们纷纷发出了欢呼声。lhQk8
“平时拿钱拿得那么痛快，现在扮什么无辜？全是一群刁民！贼民！贱民！”王青明咒骂不已。lhQk8
“少说几句吧，都到这时候，积点德吧。”王青聪似乎是真的想通了，安静地闭目待死。lhQk8
“呸！就是因为快要死了，才要骂个痛快，现在积德有个屁用，当阎罗王都是傻子吗？平时干尽恶事，不思积德，临死了忏悔反省，就能宽大处理？那这阎罗王也太好糊弄了吧。”lhQk83
苏枕雪略觉诧异的看了王青明一眼，实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lhQk8
这时，一直表现得“哀莫大于心死”的王启年转头盯着人群中的一人，道：“陈二狗，老夫自认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出卖我？”lhQk83
在欢呼雀跃的村民中，只有陈二狗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语，手里还拎着一篮糕点和一壶酒，显得格外突兀。lhQk8
被点名后，他开口道：“因为俺喜欢小夭，俺答应要照顾她一辈子，所以俺不想看到她被当成祭品。”lhQk8
好一会儿，王启年才想起来，小夭就是陈二狗刚娶进门的媳妇，心中顿时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就是一怒为红颜吗？lhQk8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王青聪摇头感慨，“古人诚不我欺！”lhQk81
陈二狗将糕点分别放到三人的身前，接着将酒倒在三人身前，诚恳道：“村长、大少爷、二少爷，一路走好。”lhQk8
王青明正要破口大骂，就见刀光一闪，三颗人头落地，咕噜咕噜咕噜，吓得围观的村民往后退了一步，欢呼声为之一滞。lhQk8
村民们的脸上浮现些许恐惧，但旋即又被狂喜冲刷，发出了更加嘹亮的欢呼声。lhQk8
“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好像亲自动手做了炸鱼薯条，却发现家里没有番茄酱一样，虽然不是不能吃，但终究少了点味道。”丝卡蒂骑着马说道。lhQk84
“我又不是阎罗王，翻一翻善恶簿就知道别人生前干过什么事，‘诛杀首恶、以儆效尤’就是极限了，想要达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效果，得有庞大的组织团队才行，靠我一个人可做不到。”苏枕雪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摇头。lhQk81
“真令人意外，我以为在你这般年纪的人，免不了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lhQk81
“‘我这般年纪’？”苏枕雪看向对方，面带好奇，“难道你……”lhQk8
不等苏枕雪问出口，丝卡蒂便微笑道：“追问女性的年龄可不是绅士所为。”lhQk810
因为她的笑容中没有一点笑意，苏枕雪只好把疑问咽回去。lhQk8
在沉默的氛围中，三人默默骑了一段路，蓦地，苏枕雪一夹马背，向前驰去，风中隐约飘来一句话。lhQk8
“我不是真正的大侠，也没想过拯救世界，只是尽我所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光明，即便只有一点点。”lhQk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