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事如烟 3
橙子将会成为一家酒吧的会计。随着量子计算机、量子区块链、弱人工智能的大规模应用，以及产业链的升级整合，中小型企业已经不再配置会计岗位，大型企业的会计部门也更侧重于内部审计工作。明奈之所以选择这个岗位，一方面是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进化成什么样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位置了而已——总不能让橙子做清洁工吧？那就太离谱了。3YB272
听到明奈给出的条件，橙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3YB27
至少，她能长时间近距离接触明奈，引导她的内心，尝试了却思念的痛苦。3YB27
故而，橙子答应得很干脆，干脆到明奈不得不再强调一遍。3YB27
“这个职位是很清闲，但是我那边人比较少，你的工作可不会轻松。我是认真的，我从调酒师那里买下那个酒吧，可不是为了好玩，是真的想要经营好。”3YB27
“这我知道。我可是有经营经验的。当年的伽蓝之堂，可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你应该记得我经营的结果吧？至少，那个工作室维持了我魔术上的研究。而且我相信你的经营能力。现在的佐久间，可都是她一手打造的。”3YB27
这里的她，当然是指佐久间秋奈，那位获得了幸福的公主，不是明奈自己。3YB27
明奈微微蹙眉。她尝试搜索有关的记忆，那些记忆像是被剥离走了一样，无论怎么搜索都搜索不出来结果。橙子究竟做过了什么，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能朦胧地想起橙子大致是一个怎样的人。3YB27
“不记得也没关系。再怎么说，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都还是迦勒底的所长。迦勒底可是一个有着三百名员工的跨国机构，现在还是独立运营的状态。要是我还在佐久间体系内，各种高级管理职位我可是随便选呢！”3YB27
“没错，合同成立了。虽然只是口头上的合同，但终归是合同嘛！”橙子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之前的问题，可以回答我了吗？”3YB27
“在被式切断了因果之后，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你现在是龙？为什么现在已大灭绝的化身现世，还被赋予了‘阿波菲斯’这个名字？”3YB27
“当然。不知道这些信息，我可没办法评估你的精神状态。”3YB27
名义上是一个会计，但橙子真正的工作是明奈的专属心理医生。3YB27
权衡之下，明奈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就把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3YB27
“我来到了一个叫做‘阿塔斯’的世界，灵魂寄宿在了一枚死去的蛇卵中。然后，和复刻我之前的人生一样，我从蛇卵中诞生了。过了一些年，我通过禁忌的手段，逐渐长出四肢和翅膀，成了一头龙。又过了一些年，我找到了观测现在这个世界的方法。通过和世界的意识签订契约，我被赋予了灭绝之神的位格，以及阿波菲斯的名字，然后成功重返这个世界。”3YB271
“为什么宁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重返这个世界？”3YB271
“我曾经对那个人说过，所有的决定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一个人购买一块面包，看似稀松平常，没有选择的因素在这其中。但是商店的位置、自己的口味、饥饿的程度、经济的状况、时间的紧迫等等，每一个都会影响购买面包的决定。结果，每一个人到商店里购买面包时的状态都是不同的，自然也是各有原因。你决定重返这个世界，一定有必须要来的原因。”3YB27
彻骨的冰冷，让橙子仿佛置身于永白的冬。她只能僵硬地坐在座位上，任凭大脑丧失思考能力，任凭内心深处那股悲哀在翻腾，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3YB27
明奈微微低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像一枚被逼到极限的曼珠沙华，鲜红的花瓣已经开始缓缓地凋落。3YB27
“果然，我这个问题还是太唐突了……抱歉了，橙子。”3YB27
“……两仪式存在过，确确实实存在过。”橙子立刻站了起来，双手狠狠地拍了下木质桌子。“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她存在过的证据和痕迹。如果想要证据，随便都能找到……对了，我的手机上还存着她的照片！如果连接投影仪，还能把她当时的样子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复原出来！她存在过！不是虚假的东西！更绝对、绝对不是你的幻觉！”3YB27
“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两仪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就太好了。”3YB27
要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她就不会被无尽的思念所折磨。要是从来都没有知晓过，这份业因就不会化作业火焚烧她的灵魂。要是从来都没有相遇过，她也不至于化作彷徨的业灵，在无尽的等待中，渴求永远解脱的那天。3YB27
佐久间秋奈和两仪式的感情，橙子是理解的，尽管过程很痛苦，结局却比英格兰的童话还要瑰丽。任何美丽都是有代价的，明奈正承受着这样的代价。3YB27
“按照那个世界的历法和昼夜变化，差不多相当于地球的五千四百年。”3YB27
“其实也不算特别久。龙的时间感和人类不一样，要慢上很多，比大象还要慢。而且成为龙的日子里，我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以寻找乐趣为生，时间感就更慢了。”3YB27
“也就是说，你连成为龙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已经残缺不全了？”3YB27
“与其说是残缺不全，倒不如说是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物吧。因为都是平平无奇、与我无关的小事，很容易就忘记了。即便是那场导致七个国家毁灭的战斗，因为胜利的过程太过于轻松简单，大范围死亡的原因更多的是秩序的失控而不是我的火焰，结果除了那些神与人的丑态外，就没记住更多细节了。”3YB27
“阿塔斯是个垂死且残酷的世界。那里没有雨，没有风，没有夜，没有慈悲，没有希望，也没有让人喘息的温柔。太阳是垂死的暗红，天空永远像是燃烧了一般，地面几乎全部都是沙漠，沙漠里到处都是变异的怪物，就连金属都因为世界的崩坏而转化成砂粒。即便是最残酷的奴役，只要有活下去的可能，那里的人也甘之若饴，甚至连野兽都愿意主动成为待宰的牲畜。3YB27
强大的国家由神创建，神召唤水元素位面的水，形成虚假的河流，使城市兴盛、把沙漠改造为可以居住的土地。但是那些水是有代价的，那些神却没有真正的神力，每年都需要献祭数千人的生命与灵魂、为神提供魔力。于是，善良的本性早已蒸发，大地上只剩下杀戮、死亡、残忍与迷信。3YB27
诸神为了获得更大的权柄，把人命当做数字，主动发起战争。为了削弱敌人的力量，他们可以将敌人完全灭绝，可以将水源污染，可以做任何能够获胜的事情。这些战争已经持续了一万年，可是谁都没办法真正战胜彼此——直到我被迫杀死了那七个太高估自己的神。3YB27
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多提，总之都是些很无聊的桥段。关于阿塔斯的事情就这些了。现在，橙子，我问你，这样的世界，你会喜欢吗？”3YB27
可即便笑着，橙子依然感觉那只眼睛很冷，和冷却的血液一样冷。3YB27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爱心太泛滥了，和这个世界的海洋一样多。”顿了下，明奈继续说：“至于我，我也不喜欢那个世界。但理由和你不一样，我已经适应了龙的身份，也适应了没有爱心的环境。我之所以不喜欢那个世界，是因为无聊。一开始的时候，生命之间厮杀让人心潮澎湃，就像近距离观看电影一样。但厮杀的次数太多了，就算我是龙，也会觉得厌烦。所以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因为两仪式，更是因为阿塔斯实在是太无聊了。”3YB271
“但为什么是阿波菲斯？是星球的意识强制要求的吗？”3YB27
“不算是强制要求的。当初世界意志给了我许多个选择，都是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比如北欧的尘世巨蛇、希腊的衔尾蛇、印度的阿难陀、中华的女娲之类的。在这其中，阿波菲斯的权限是所有选择中最高的，所以我选择了它。”3YB27
“一条差不多三百米长的红色眼镜蛇，加上不是很大的翅膀和短小的四肢，就是我的样子了。因为有许多类似于孔雀尾羽的纹路，看起来很华丽，我还觉得有些华丽过头了。”3YB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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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明奈开诚布公的解释，橙子终于坐了下来，松了口气。3YB27
还好中途转移了话题，不然她这个心理医生就要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了。3YB27
整理了下思路，橙子决定再问一些更加实际的、也是迦勒底需要的问题。3YB27
“如果那颗以阿波菲斯命名的小行星真的降临这颗星球了，你会怎么做？”3YB27
“世界意识赋予我的身份并不是那颗小行星。小行星只是一个开关和唤醒机制，真正的阿波菲斯是之后触发的大灭绝程序。届时，我会引导环太平洋火山带集体爆发，持续几千年到几百万年不等，用烟尘和毒气造成灭绝。无论是从形式上，还是从造成的结果上，大致上和二叠纪大灭绝差不多。”3YB27
二叠纪大灭绝是地球经历过的第三次生物大灭绝。98%的海洋生物和96%的陆地生物都在永远地灭绝，仅在土层中留下曾经存在过的证据。3YB27
其产生的原因众说风云，但主流的说法是小行星撞击导致西伯利亚暗色岩火山喷发了二十万年，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硫和甲烷，地上近40万年都看不到太阳，空气中的平均气温高达70度，大量的海水蒸发，酸雨连续不断地下了数万年，有毒的空气毒害着每一个需要呼吸的生命。3YB27
终于，在五十万年后，植物才开始复苏，地球的生态环境才缓慢恢复。3YB27
毫无疑问，人类绝对无法在这种程度的大灭绝中活下来。如果真的活了下来，人类的后代很有可能也和人类不再是同一个物种了。3YB271
“也就是说，如果那颗小行星没有降临，这种机制就不会触发，对吗？”3YB27
“唤醒机制有很多个，小行星只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他唤醒机制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当其邻近的时候，我肯定能感受得到。”3YB27
“世界不会被毁灭，毁灭的是在这个世界居住的生命。至于要不要……这本来就是世界交给我的任务，我只能完成它，没有别的选择。”3YB27
明奈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像一个最疯狂的疯子。3YB2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