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不赶时间吧？不赶时间的话就陪老头子稍微坐一会吧。”f1qPN3
说着话，老人已经搬了个凳子过来，收银台前面的过道有些窄，他便干脆将凳子放到收银台的里面去了，随后招呼杜林进去坐。f1qPN
低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自觉空闲还够的杜林也没有多推辞，直接坐在了老人的身边。f1qPN
直到靠近之后，杜林才发现这老人实际上比他之前看到的样子要苍老太多。伸出的双手上老年斑的痕迹十分明显，靠近之后甚至还能闻到一点老人特有的迟暮气息——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老人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随后对着杜林尴尬地笑了笑。f1qPN2
“人老了动起来麻烦，所以好几天没来得及洗澡了，实在是对不起。”f1qPN1
杜林习惯性地从身上摸出烟卷分了一根过去，随后拿起收银台上刚刚那个鬼少年没来得及带走的打火机。f1qPN
“老人家，你刚才说买这个打火机的那个……怎么回事？”f1qPN
“啊，你是说浩二啊，那孩子我认识。”f1qPN29
接过杜林递来的烟卷，老人把烟卷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之后随手把烟卷夹在了耳朵后面。f1qPN
“他家住在北边日暮里纤维街那边。大概是五六年前吧，那孩子不听话，跑去荒川河边游泳，结果水性不好淹死了……他脑子不太好，总以为把自己烘干之后就没事了，所以会经常来买打火机。”f1qPN9
“刚开始的时候也怕，毕竟我还参加了那孩子的葬礼来着，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来我店里了，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f1qPN
说起曾经的往事，老人的话语间多了几分唏嘘，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对过去的怀念。f1qPN
“那个时候我这个店还没重新装修来着，柜台是摆在门口的，当时我在屋里，就看到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影走过来，然后那张脸跟白天看到的遗像一模一样……要不是我老婆当时搀了我一把，我就直接晕过去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f1qPN
老人低声诉说着，像是说给杜林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f1qPN
“其实仔细想想，鬼说白了就是死后的人啊，他们也只是死了而已，又不是说死了之后就换了个人……那孩子活着的时候又不是坏人，死了之后又怎么可能害人？我为什么要因为他死了就害怕他呢？”f1qPN6
“这家店是我三十岁的时候开的，当时还是个很小的店面，到现在……啊，客人您稍等一下，有新的客人来了。”f1qPN
说着话，老人已经站起了身子，脸上也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f1qPN
而在老人站起身的同时，有高瘦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如果说刚才的鬼少年还比较像正常人，那么眼前这个高瘦的男子则已经彻底不像活人了。从口中伸出的舌头已经垂到了下巴，隐约被拉长的脖子上清晰可见紫黑色的勒痕，只看了一眼杜林就可以确认，这个鬼是吊死的。f1qPN4
“两个口罩。”f1qPN25
接过吊死鬼递过来的硬币，老人微笑着目送吊死鬼离开，随后才坐了下来。f1qPN
硬币并没有被老人收到柜台里，硬币上的图案让一旁的杜林皱起了眉头——这分明不是什么钱币，压根就是不知道哪个游戏机厅里面使用的代币。f1qPN2
“人都已经死了，又怎么挣得到钱哦。”f1qPN3
察觉到杜林的疑惑，老人摇头将桌面上的硬币收了起来，随后摘下耳朵上的烟卷，准备凑到嘴边点燃。f1qPN
老人找了块抹布直接把禁止吸烟的标语改了，随后点起烟卷喷云吐雾。f1qPN7
“再说了，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管的，抽根烟没什么。”f1qPN
眼看着老人已经把打火机递了过来，杜林也只得跟着点上一根烟。f1qPN
温暖的白色灯光下，杜林和老人就这么静静地抽着烟，袅袅的烟雾在灯光的映照之下，透出一股大海一般的淡蓝色，熏香卷烟特有的香气在小超市中弥漫开来，很快便让整个屋子都带上了淡淡的檀香气息。f1qPN
但没过多久，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小超市的后方传来。f1qPN
被脚步声吓了一跳的老人本能地掐灭了手中的烟卷，随后连忙向着小超市的后方望去——那边是一个挂着门帘的小门，有穿着拖鞋的老奶奶匆匆冲了出来，一把便抢过了老人想要藏起来的烟头。f1qPN
“又偷着抽烟了是吧？说了多少遍你带着病不能抽烟！”f1qPN
老奶奶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不好意思的对着杜林笑了笑。f1qPN
“客人您见笑了，我们家老头子得了胃癌，所以抽烟对他的身体……”f1qPN
“这不是烟！这是熏香！”f1qPN1
老奶奶狐疑地看了老人一眼，随后拿着半截烟头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f1qPN
半截掐灭的烟头上半点烟气都没有，反而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情舒畅的香气。f1qPN
“说了是熏香，这不是真烟，是假的……你回去休息，我这里接待客人呢。”f1qPN4
老人站起身子，半推半送把老奶奶送回了小超市后面的屋中，随后才返身坐回收银台之后，又将手伸向了杜林的烟盒。f1qPN
“女人啊，就是喜欢乱管，我是胃病又不是肺病，抽两根烟怎么了……”f1qPN6
“放心，我抽根烟没什么的，过几天加奈带我去做个手术就没事了……啊，加奈是我的女儿，长得很漂亮的，等改天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f1qPN7
杜林连忙摆手，但老人已经站起身子向店后走去了，不一会便拿了一套衣服过来，摆在杜林的面前。f1qPN
那是一件黑色的皮衣，还有一条厚实的牛仔裤，虽然衣服裤子都已经显得有些老旧了，但仍旧能看得出被保养得很好——就款式上来看甚至还颇为帅气，依稀能看得出这套衣服的主人曾经也是个潮流青年。f1qPN
“这是我年轻时候穿的，现在老了，衣服也撑不起来了。”f1qPN8
“客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走吧，正好客人的身形也跟我差不多。”f1qPN
平心而论，一根烟不值这一套衣服，像这种基本等于白拿的行为让他很过意不去——可他的确很喜欢这种复古风的，尤其是那条被养得很好的牛仔裤，只看那个色落他就算加钱也是想要买下来的。f1qPN
“客人就不要客气了，穿着窗帘出门像什么话。”f1qPN5
眼见得杜林犹豫起来，老人干脆把那套衣服塞进了杜林的怀中。f1qPN
“更何况客人也不是白拿我的衣服，我这不也抽了你的烟吗？”f1qPN
“不瞒您说，这衣服我确实喜欢，不过一包烟拿您的东西您肯定是吃着亏的，等过两天我问问人这烟有没有忌讳，要是不伤身体的话就给您拿一条整的过来。”f1qPN3
老人呵呵地笑着，像是藏宝贝一样把半盒烟藏进了收银台里，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货架上拿了一双人字拖给杜林。f1qPN3
“出门好歹穿双鞋吧，你这光着脚走路……哎，这双鞋不是送的啊，客人你跟电池的钱一块结一下。”f1qPN
刚要道别离开的杜林噎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扫码结了账。f1qPN
对着身后叼着烟卷的老人挥了挥手，杜林抱着衣服走进了夜幕之中。午夜的街道有些阴暗，但杜林怀中的衣物却透着几分温暖。f1qPN4
听说日本是胃癌治愈率最高的国家，而看老人那副乐天知命的样子也明显是能活得长久的——据说乐观的心态是最有助于癌症治愈的东西，所以那个老人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吧。f1qPN
杜林如此坚信着。f1qPN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