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装修中”的木牌，打开酒吧的房门，橙子踏足这个装修到了一半的酒吧。lq6TI
地面很干净，没有一丁点灰尘。墙上的飞镖盘和等待都被摘除，涂上了未干的棕色涂料。明奈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lq6TI
如果是装修机器人，这个时候必定还在工作，明奈也不可能留在这里。那就说明，明奈实际上是用魔术装修这个狭小的酒吧。对于这种极其浪费魔力的行为，橙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看了一圈周围，寻找一个娇小的身躯。lq6TI
但显然，空无边处酒吧的调酒师不在这里。要不然饱含恶意的话语肯定在橙子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从调酒师的口中像喷洒毒液一般吐出来了。lq6TI
“正在训练，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你没看到吗？”明奈的眼睛锁定在橙子的口袋里，显然是通过短信发送的意思。这是几十年前的旧习惯，这个时代更喜欢用立体视频通话的方式交流信息。lq6TI
橙子扶了扶眼镜，松了口气，就在明奈的面前坐了下来。lq6TI
“她是谁？”明奈所说的她，显然是傍晚时和她在根半大楼上战斗的式。lq6TI
“我还做不出这么厉害的人偶，也许永远都做不出来。”lq6TI
“我记得，你是魔法使。魔魔法使也做不出来那种人偶吗？”lq6TI
“我确实以人偶技术闻名，也因为操控灵魂的魔术‘魂之回归’而被魔术师协会封印指定过，但是，我的魔法与肉体灵魂无关。”lq6TI
“是么……我还以为，那是你用来对付我的后手。毕竟，现在的我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毁灭这个脆弱的世界。”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奈带上了谁都听得出来的敌意。lq6TI
橙子笑了笑，这笑容很尴尬，连带着她的话语也变得不怎么让人信服：“我怎么可能有后手？怎么可能。我信任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除非那个人背叛我。我敌视一个人，战斗就会竭尽全力。”lq6TI
“谁知道呢……我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类的想法。”lq6TI
在橙子的预期中，此时的明奈应该挑一挑眉，然后再反问一句。但明奈却深深地皱了下眉头，血瞳之中仿佛压抑着什么炽热无比的东西：“橙子，我看你是完全不了解我啊……”lq6TI
“蛇的智力很低，就算在爬行动物中也是智力最低的那一类。它们因本能而生，因本能而死，缺少思考的能力，所以才有‘贪心不足蛇吞象’这种谚语。所以，蛇没有爱这种情绪……或者说，蛇鲜有情绪。”lq6TI
“强行获得了智力的蛇，就成了龙，也就是现在的我了。”lq6TI
“这是我的本质。很难理解对吧？毕竟你是人类。”明奈的嘴角提起一抹微笑。只是她正戴着防毒面具，橙子完全看不出来。lq6TI
思索了片刻，橙子承认说：“……确实不能理解。人喜欢将自己代入到事物之中以方便理解，但蛇对于人而言是完完全全的异形，这种代入只会产生谬误。”lq6TI
“杀戮与进食，吃完就睡觉，醒来之后继续杀戮，这就是蛇的生活，简单、无聊且枯燥。”明奈的声音很低，却像巨人一般震慑橙子的心。“就像你说的那样，蛇只有本能，缺少思考的能力。就算觉醒了智力，也只是在这一层本能上覆盖出新的东西。我对两仪式的感情，只不过是灵魂遗留下来的副产物，对蛇而言，这种遗留物是一种累赘和负担，我迟早要丢掉。实际上，从阿塔斯回到这个世界，我最大的目标就是丢掉这个负担。”lq6TI
“确实，在进化成龙后，我就不是冷血的，然后呢？”明奈微微眯着眼睛，像准备觅食的蛇，看起来无比危险。lq6TI
橙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身体数据，我都还记得。确实，你由蛇进化了龙。但现在你的身体特征，比起变温的蛇，更像是鸟类。许多鸟类都以恩爱而闻名，比如鸳鸯，比如大雁，比如绝大多数猛禽，甚至从这之中诞生了比翼鸟这样的神话。在这些鸟类中，双方终其一生都只爱着一个，另一半死亡甚至会因为伤心过度而渐渐死去……这和你很像。你说你活了五千多年了，如果你是蛇，你早该忘记了，可是也一直都忘不了式，直到现在还追逐着她的影子。”lq6TI
“奇妙的推理。那我是不是应该扭曲我的本能，把蛇变成鸟？我是不是该按照你们人类的想法，像一个人类活着？”明奈冷笑着，讽刺着橙子，也讽刺着自己。“别自作多情了，苍崎橙子，我认同明奈这个名字，可不是因为我忘不了式，而是这确实是我过去的名字。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个幽灵已经不是同一个存在了。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明白，我真心建议你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妹妹苍崎青子，在前天晚上被我警告了什么话。”lq6TI
明奈确实是她过去的名字，但是她似乎忘了，她现在有了新的名字——阿波菲斯，混沌与黑暗的大蛇，这是世界赋予给她的身份。lq6TI
如果明奈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对式如此绝情，为什么将阿部武（读音和阿佩普类似）当做姓，而把明奈当做名字呢？要知道，对于人类而言，姓（苗字）代表的是笼统意义上的家族，表示个体必须使用名。明奈选择了明奈这个名字，必然是她肯定了明奈的意义——自然，也肯定了式的意义。lq6TI
逃避是一种本能，就算是蛇也有——也就是说，明奈在恐惧。并不是肉体意义上的阿波菲斯在恐惧，而是灵魂意义上的明奈在恐惧。lq6TI
想明白了这一点，橙子立刻问道：“明奈，你究竟在恐惧着什么？”lq6TI
“恐惧？你竟然觉得我在恐惧？”明奈仿佛被逗笑了一般，赤瞳中的笑意暗藏着冰冷刺骨的杀意。“真是有意思，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恐惧？”lq6TI
“不必了！”明奈立刻打断，那股笑意被戳破，杀意暴露无遗。“如果继续问下去，你会被我开除。视情节严重，我会杀了你，或者对你下咒。”lq6TI
“……好吧，看来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机。”橙子彻底怂了。明奈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她没有继续挑拨情绪的必要。lq6TI
“我不是傻子，橙子。你说了这么多，就等于告诉了我她是谁。”lq6TI
既然如此，橙子也不打算解释，而是尝试说出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lq6TI
“如果下次见面，我会杀了她，然后和我的过去一刀两断。”lq6TI
疼痛撕裂者橙子的心，让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lq6TI
“为什么？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又一次，明奈被逗笑了，只是这次的笑意带着毒药般的苦涩。“人类还真是有意思啊，明明自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却总是问为什么，然后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你说对吧，橙子？还是说，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就来这里说这种话了？”lq6TI
“当然不一样。昨天你还自信满满，现在你就愁眉苦脸了。昨天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吗？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还能保持着之前的态度吗？说真的，橙子，你前两天表现出来的智慧去哪里了？这场恩怨究竟是我和她的恩怨，还是你和我的恩怨？”lq6TI
这让明奈又惊又恼，眼神一下子犀利了很多，就像试图用眼神杀死橙子一样。lq6TI
“哈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啊！明奈！无论怎么样，你还是原来的你！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lq6TI
“不，你还是你，只不过成了最开始的你，而你忘记自己最开始是什么样子了而已。”lq6TI
“你什么意思？如果不好好说明，我会让你生不如死。”lq6TI
“你现在的模样，和第一世的你简直是一模一样。明明其实条件已经满足了，但心底里就是非常非常的自卑，觉得自己不能行，觉得自己只能给别人带来麻烦。结果，连心意都不敢透露出来，被发现了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真的，除了样子变了些，你的性格完全那个样子。”lq6TI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橙子像是老奶奶回忆孙辈的黑历史一样，孙辈越是难堪，她笑得越开心，说得越来劲。lq6TI
明奈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紧锁着眉头，试探性地问道：“第一世？我的第一世是现在这个样子？”lq6TI
“你还记得吧？混沌大蛇阿波菲斯是你的第三世，业灵佐久间秋奈是你的第二世，而你的第一世……我确实知道一些细节。”lq6TI
“人类是一种健忘的生物。但是，世界可不是健忘的。只要想去调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总会找到破绽。只要我想调查，没有我查不到的事情——我是魔法使，我完成了自己的魔法。探寻阿克夏记录，便是我的魔法的使用方法之一。因为某个家伙，你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第一世的痕迹。”lq6TI
“当然有关系。”橙子又变回了前天的样子，不再唯唯诺诺，而是用言语重拳出击：“因为啊，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想说这句话了。”lq6TI
顿了一下，橙子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明奈，你很想，想死得不得了，非常热切地渴望式结束掉你的痛苦对吧？毕竟，不契合的灵魂和身体强行组装到一起，是一种生命无法想象的一种最极端的痛苦啊！你的本能越是强烈，你的灵魂就越是感觉到痛苦。这份痛苦，在你和式的战斗中，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们解决的，就像我过去所做的那样。”lq6TI
橙子自信地背靠着沙发，笑着问：“那么，我错的地方是在哪里？”lq6TI1
“每个地方都错了，你根本就不明白蛇的本能究竟是什么。想要自己死去？或许很久之前有这个想法吧。但我可是蛇啊，蛇的本能要比人类强烈不知道多少倍。蛇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死去？”lq6TI
“你是不是觉得，式之所以会对你产生杀意，是因为你是一个外来者，所以身为根源化身的式想要把你清除出去？”lq6TI
但橙子这么说，必定是说明这种认知是错误的，而是错得离谱。lq6TI
可究竟是哪里错了？明奈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她只能凝望着橙子的眼睛，等待着橙子的解释。lq6TI
橙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积蓄在心中的感情，犹如炽热的火，伴随着她的话语，试图解冻明奈的灵魂，试图焊接已经碎裂的钢铁之心。lq6TI
她说道：“当初，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当初的式和现在的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告诉你，佐久间秋奈！没错，我就是要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你必须明白，式对你产生的并非是杀意，而是人类无法承受的慈爱！乃是因为众生皆苦，苦于生老病死，苦于五蕴炽盛！式从心底深处想要清除掉这些痛苦，因为她实在是太爱着人类了！爱到她在根源扭曲成了一个怪物！lq6TI3
我是知道的！你爱着式，从第一世的时候就深深地爱着！经历第二世从死亡到时光的尽头，再到无数次的轮回，你深深地爱着！将人的灵魂强行和蛇的身躯混合在一起，度过五千多年非人的时光，你依然深深地爱着！但是这份爱太过于漫长，太过于炽热，一直让你痛苦到了极点！lq6TI
明奈，式对你的杀意有多强，你的痛苦就有多深！你知道吗！当你消除掉心中的痛苦时，式的杀意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啊！所以啊，秋奈！你要让式如何冷静下来？你要让式如何不对你抱有杀意？倘若式真的杀死了你，式又该多么的痛苦啊！她现在的痛苦，已经让我不敢想象了！你怎么能忍心让式变得那么痛苦！lq6TI
你和式明明如此相爱着，为什么你就不能把这痛苦放下，期待幸福的明天？明明佐久间秋奈和两仪式已经做到了！她们真的做到了，她们真的活得了让世人艳羡的幸福！我这里有无数的证据！这个世界有无数的记录！真的，这是真的——这段恋情，比任何童话都更加瑰丽！lq6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