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相恋 2
时间，在此时此刻停了下来。雨滴悬浮在空中，落地的水花犹如凝固，一切都安静得没有一丝噪音。唯三还能动的，只有星象仪的两个金属环带，以及星象仪的主人明奈。kXWYv
式完全不能动，连呼吸都做不到。可她的意识确确实实在运转，甚至能用固定的眼睛看到明奈正提着剑，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kXWYv
当雨珠触碰到明奈时，黄豆大的雨珠顺着她的身体留下。当明奈的皮靴扬起水花时，水花到达最高处时彻底凝固。kXWYv
在式面前三米的位置上，明奈停了下来。她微笑着，看起来那么的温暖，看起来又是俺么的悲伤。只有她的声音，遵循着之前的惯性，平淡到近乎冰冷，让式从灵魂到骨骼都感受到了原始的战栗。kXWYv
“式，过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你的眼睛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自然也不知道。但是我想，空间这种可以感知的东西，你可以破坏。那么，这时间暂停你又该如何破坏呢？”kXWYv
式还是不能动，移动眼球都做不到。似乎这里的时空不属于根源，根源的力量没有办法很好地传递到她的身上。kXWYv
“啊，也对，在这时间暂停中，你没有办法行动。因为这是我开辟的独立时空，一切都受我的支配，就算是根源也无能为力。虽然可惜了一些……但是，式，我会让你安息的。放心，这一点都不痛……”kXWYv
在明奈说到“开辟的独立时空”时，式立刻觉察到了漏洞。kXWYv
明奈后面的话，她确实在听着，但更多的是思考对策。这段思考不是很长。式只需要将无法理解的时空概念，降维到可以理解的、拥有“死”的某种实物，她就能使用自己的眼睛，调动自己的力量，给予绝杀。kXWYv
又一把银色的刀出现在了式的左手。和大多数刀一样，装饰极简，和普通商店上出售的工业用刀没有什么不同——但这正说明，这是用来杀人的刀，不是装饰的礼器。它一定沾过不少人的血。kXWYv
刀身反射着日晷的亮度，仿佛镀上了一层黄金，朴实却又绚丽。kXWYv
以这把刀为中心，时空的流速改变了。就像悬浮的雨珠触碰到明奈会顺着皮衣滑动一般，手持着这把刀的式，也能后退两步，摆好二刀流标准的右上左下的架势，准备着随时反击。kXWYv
但，式的动作却没有之前干净利落。她像在水泥中游泳，动作迟缓了不少不说，控制力道的能力也下降。如果说之前的式实力超过网络监察，那么现在她的实力已经不如不受限制的无铭了。kXWYv
“原来如此。”明奈本就是魔术大师，式说出了关键点，她立刻也就明白了原因。“确实，这片独立的时空不能单独存在，就像藤蔓一样，必须依附于一个主要时间轴作为参考物才行。所以，这块时空可以视作一种特殊的结界。”明奈又淡淡地笑了笑，眼睛看向了因为无法良好控制力道而握得太紧的左手。“但是，这不是结界。结界是由魔力虚构出来的神秘，这个时空可是确实存在的东西。所以，你的九字兼定只能对抗时空的规则，还远远做不到破除的程度。”kXWYv
式冲了上去。她和明奈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刀锋瞬间即至。kXWYv
排山倒海的攻击由式施展开来，每一击都朝着心脏、喉咙、肾脏、手指、膝盖而去。明奈单手握住骨剑，每一击完美地防御了下来。越是强悍的攻击，动作的破绽就越大。越是朝着弱点而去，自己的弱点就越不能保护。kXWYv
只要明奈想，她随时都可以用大剑反击，然后用更强大的攻势淹没式。kXWYv
但明奈没有这么做。十几个回合之后，式的肺部承受太多的压力，不得不后退，在冰冷的雨夜中气喘吁吁，看起来几乎没有反击的能力。kXWYv
“式，这可不行啊。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是杀不了我的。我现在的力量才展现出来不到百分之一。真的差得有点远啊……”kXWYv
式整理了呼吸，显得颇有余裕，可底细如何两人都很清楚。kXWYv
明奈又随意地把大剑抗在肩上，微微歪了歪头，没有进攻的打算。”kXWYv
两把刀犹如百花缭乱，既狠又准还快。在三十个回合的对抗中，明奈用一把又重又大的剑去抵挡如此凌厉的攻击，已经渐渐出现了顾此失彼的现象。但式很清楚，这种顾此失彼只是明奈没有用出全力而已，她真正的目标是用这攻势调整自己的位置，试图通过斩断缠绕在大楼边缘的死线，彻底摧毁天上的日晷，这个独立空间的核心。kXWYv
明奈当然明白式的企图。最终，她用一击蛮力彻底击飞式。kXWYv
她微笑着，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暖。可越是温柔，可越是温暖，式就感觉自己心中的刺痛就越是强烈。过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当明奈微笑的时候，式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度挥刀了。kXWYv
“你刚刚破坏了空间裂隙，但是现在你能破坏我的日晷吗？”kXWYv
“还没有理解，但是限制我行动的那部分已经被我‘杀死’了。”kXWYv
“竟然是‘杀死’吗……我大概明白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了。说起来，式，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我战斗的样子不怎么正常。”kXWYv
“其实，在人形的姿态下，我一直都是双持战斗的。只是左手的武器比较特殊，一般情况下不会显露出来而已。”kXWYv
用力一抽，一把和恐虐一样大的怪异骨剑，出现在明奈的手中。kXWYv
说它是一把剑，其实并不准确。它的主体由一整块巨大的切割而成，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只是一块长约1.7米的巨大骨棒。但在骨棒的两侧却参差不齐、排列有序地长着深紫色的水晶薄片，像一根根锯齿，勉强把骨棒凑成了一把剑的模样。只要稍微调整一下水晶的角度，这把剑就不能说是剑，而是一根巨大的狼牙棒。kXWYv
“看起来外表很没品位，对吧？”明奈尴尬地笑着说，“其实，我自己喜欢极简风格，追求实用主义，武器的丑美根本无所谓，只要能杀死敌人就行。右手的这把‘恐虐’这么花里胡哨，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但左手的这把‘黯灭’不一样。有段时间我发了狂，就撕下自己的左前腿。这把‘黯灭’就是我用左前腿的骨头做成的剑。”kXWYv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问题很大，明奈的笑容更加尴尬了。kXWYv
“抱歉了，式。我说得话有点多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在战斗中说话对的……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所以就会絮叨一些，希望你能见谅。”kXWYv
“没关系……我都明白的，明奈……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我一定会赢。我知道，明奈你很想死。但是我不一样，我有强烈活下去的意愿。无论你有多么强大，但是求死的人是一定会死的。”kXWYv
“……式，自我虐待是很不好的事情。”明奈的笑容僵住了，她与式心有灵犀。式在想什么，明奈只看式的眼睛就能知道。“所以啊，式，你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可是杀不死我的。我就不一样了，这段感情我是可以放下的。如果我没死成，我会想办法忘记你，然后喜欢上别的人，努力让自己变得幸福，努力让将来的自己能够让你安心，哪怕你已经不在了。实际上，我现在快要成功了。”kXWYv
“真的快要成功了吗……如果真的要成功了，为什么还渴求着死呢？”kXWYv
“行百里者半九十嘛……确实，现在还差了不少，或许要过一两年才能真正确认吧。但是，我这不是正在尝试吗？总好过像你一样一成不变吧？”kXWYv
所谓的忘记，不过是欺骗自己。所谓的放下，不过是麻痹自己。所谓的喜欢上别人，不过是强迫自己喜欢上不喜欢的人。努力让自己变得幸福，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幸福。在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更深的痛苦和绝望。kXWYv
若是自由时，明奈可以发狂，甚至可以用撕扯自己的前肢发泄。被困在虚假的幸福中，明奈只能将那些痛苦和绝望烂在心里，不停地积蓄，直到连最起码的理智都溶解，直到化作连兽性都不存在的怪物。kXWYv
“其实，明奈，你刚刚说错了一点。没有你的世界，对我而言并不算怎么痛苦。虽然思念的感觉不怎么好，只要这个世界有过你存在的痕迹，我就很满足了……真的，明奈，我感觉自己很幸运。我遇上了你，我和别的两仪式是不同的，我衷心地因为这份不同而喜悦。”kXWYv
宿命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下来。相恋的感情没有冲破宿命，反而因为相恋的两人心有灵犀，让这宿命来得更早。kXWYv
明奈苦笑着。在式的眼中，即便一个高挑一个较小，可苦笑着的明奈还是苦笑着的秋奈叠加在了一起。kXWYv
“看来……还是要认真才行啊。我会杀死你的，式。就像之前遇到你时候说的那样，我会吃掉你的血肉，吞噬你的灵魂，把骨头碾成粉、搅拌到汤汁中喝下。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你完完全全死了。”kXWYv
“我也会杀死你的，明奈。我会把你的灵魂囚禁起来，斩断你的起源，把灵魂本身切成数百亿个碎片，再把这些碎片埋葬在地心。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明奈你完完全全死了。”kXWYv
“看来，这两把剑没有用了。真可惜，‘黯灭’我还从来没用过……那么，就直接展现出我的全部力量好了。毕竟，过去的我，可一直都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kXWYv
瞬间，她的身体爆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犹如一颗垂死的太阳。在光芒中，她的身形不停地膨胀。当光芒散去，她成了一条长着膜翼、有着四条腿的眼睛王蛇。漂浮在空中，犹如一条红色的山脉，看不到尽头。kXWYv
大部分鳞片仿佛被鲜血浸泡过一般暗红。黄色的脉络发出淡淡的光芒，让龙的样貌和白昼一样清晰，梦幻得好似深海中的发光水母。kXWYv
马赛克窗画一般的绚丽花纹长在从头部一直蔓延到尾端，让那双红色的双翼犹如绽放的、长着红宝石的血玫瑰花瓣。kXWYv
蜿蜒的身躯比起西方龙，更像是东方的神龙，或者玛雅的羽蛇。kXWYv
那漂浮在天空的身姿，比起靠着翅膀飞行，更像是在天空中游动。kXWYv
它很美，真的很美，比彼岸花还要美，比鲜血还要美，几乎超越了式审美的极限，让式忍不住靠近，让式沉浸在这致命的美丽之中。kXWYv
“怎么样，式。这是现在的我真正的样子，有没有被吓一跳？”kXWYv
“很美丽，明奈……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美丽。”kXWYv
式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kXWYv
然后，睁开双眼，露出套着一层白色光带的双瞳。眼白有各种黑色的物质沉入双瞳之中，让这双瞳犹如黑洞，那么的可怕，却又那么的让人迷人，仿佛让人的灵魂也能吸进去。kXWYv
“之前也很认真，只是之前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已……现在，我知道了。我是兽（beast），是人类恶，亦是人类爱。但是和其他的兽不太一样，我其实不算是人类必须跨过的障碍。因为我已经被打败了，我顺从了打败我的人，成了一个无害的存在。但是，我的力量没有消失，我依然是人类的终极障碍……今天，我要旅行自己的职责。”kXWYv2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或者说，已经离开现实的那个两仪式是这样的，而我并不是。毕竟，明奈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是成了和兽类似的东西。现在的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kXWYv
“对我而言，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也只是明奈。”kXWYv
“因为，想要说的东西，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kXWYv
自此，两人再无对话，再无保留。kXWYv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