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股宏大的力量作用下，根半大楼已经不复存在了，无数的流星从天空中降落，裂开的地面喷发着岩浆和毒气，脏污的酸雨持续不停地下着，时间与空间近乎破碎，俨然是末日的具象化。lqF1y
其战斗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理解范畴，也远远违反了人类对于世界规则的直觉，已经升格为概念上的争端。这样的争端超越神灵，超越星球，如果不是困在这特殊的时空之中，恐怕已经达到了宇宙的程度。lqF1y
灭世的力量遇到纯粹的死亡，而死亡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过去的式，在使用直死之魔眼时还需要理解对方的死亡。但现在，以杀死明奈为目的诞生的毁灭魔眼，就没这方面束缚。lqF1y
无法一击杀死龙，就尝试杀死一块鳞片鳞片。在新的鳞片诞生之前，再尝试杀死一部分厚皮。一点点地加深，一点点地尝试，直至肌肉、直至骨骼、直至器官。即便是比根半大楼还要大得多、犹如小山一般的魔龙阿波菲斯，在此等概念的破坏中也在伤痕累累与完好如初之间循环往复。lqF1y
只要破坏了大脑，斩断了脊椎，龙就会短暂地丧失战斗力。这个时候只需要将龙的灵魂和肉体完全切割，战斗就会结束，龙的所有痛苦和疯狂都会迎来彻底的终结，迎来睡眠般的安宁。lqF1y
空气已经被龙的吐息加热到熔化钢铁的程度，比海德拉之毒更加猛烈的毒气侵蚀着式的肉体，比纯硫酸更具腐蚀性的酸雨一刻不停地下着，再加上那天上的日冕不停尝试着破坏式的时空稳定，式不得不分出大部分根源之力对抗环境本身。lqF1y
另外，这个异常的空间是独立存在的，本来就限制了根源之力的传输功率，将式的能力限定在了某个特定程度之中。当这功率无法应对龙的聚变吐息时，战斗也会迎来终结，龙会毫不犹豫地吞噬掉式的血肉及灵魂，阻止她回到根源之涡的“空之境界”中。lqF1y
雨一直不停地下着，时间逐渐失去了概念，双方都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也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这场战斗似乎比等待和彷徨还要漫长，看不见结束的可能，看不到心意的尽头。lqF1y
但是，这一切终究是有期限的。明奈自己也说过，在这异常的时空中，橙子要等三百年才能发现。可这其实并不准确。橙子的魔法可以观测事项的宏图，想要意识到这场战斗，根本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lqF1y
天上的日晷快速地倒退。熔岩迅速消失，毒气重回地下，大地恢复生机。酸雨很快变成正常的雨，到最后连乌云都退回到了天边，成为晚霞被染红的积雨云层。早已消失不见的大楼回到了原本废弃的状态，明奈变成人类的样子，式收起了手上的双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样子，相隔一米，在栏杆旁一起眺望着远方美丽的晚霞。lqF1y1
双方都想杀死对方，但是双方都没有杀死对方的能力。死亡即是灭绝，灭绝即是死亡。只要死亡本身不愿死亡，哪怕是另一种死亡也无可奈何。她们的战斗注定会陷入悖论，而被业力牵引的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超越业力的力量，只能困在业火之中，等待新的因果的诞生。lqF1y2
是的，式没有看错，那确实是死气，只存在僵尸眼中的死气。lqF1y
在这场战斗中，式和明奈的心态是不同的，式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式的杀意非常纯粹，因为她能感受到明奈的恋心，正如她其实一直在为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明奈而喜悦。可明奈却是痛苦的，她强行压制住心中的自杀冲动才制造出来了同等的杀意，软弱与杀意一直在撕扯着她的灵魂。lqF1y
当下次战斗的时候，她还能忍耐住撕裂灵魂的痛苦吗？她还能战胜心中的自杀冲动吗？她还像过去那样，仅仅依靠贯穿起始与终结的恋心，释放出与式不相上下的杀意吗？lqF1y
式找不到答案。她觉得明奈也找不到答案。所以，明奈的赤瞳之中多了那么多让式心痛到近乎窒息的死气。所以，式只能站在这里眺望天边的晚霞，等待着那位一定回来的人的到来。lqF1y
橙子还是穿着那一套简单的衣服，只是没有戴眼镜。她提着行李箱，皱着眉头，打量着明奈和式的背影，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lqF1y
“刚刚战斗了，但是没有结果。”式抢先说话，并且打算一直这么说话，因为她深深地明白，明奈现在已经痛苦得连哭声都发不出了。lqF1y
“也就是说，你们双方都杀死不了对方，对吧？”橙子的声音很轻松，和之前慌张的样子截然相反。lqF1y
“明奈，式，我已经明白了。我不会在阻止你们厮杀……嘛，我本来就阻止不了。我想说的只有一点，你们已经等待了这么久，多等一段时间肯定没有关系吧？”lqF1y
但是明奈能再等下去吗？明奈越是等待，那份痛苦就越是深刻。lqF1y
式看了眼明奈。赤瞳之中死气依然那么强烈。一切似乎都反转了，更像人偶的不再是式，而是试图将所有痛苦掩埋起来、任其腐坏的明奈。lqF1y
“式，从刚刚的战斗中，你知道明奈被赋予的身份了吗？”lqF1y
“她之前对我说过，现在的她，是第六次生物大灭绝的化身，是这颗星球的终极力量。所以啊，在大灭绝这项工作完成之前，无论世界还是根源都不允许她死掉的。实际上，明奈你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吧？”lqF1y
“所以这场战斗注定是没有意义的。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我才慢慢悠悠地过来了。和我估计的没差，明奈你的主要能力果然是时间与空间。”lqF1y
明奈依然眺望着天空，没有任何反应，犹如不会说话的死者。lqF1y
“不是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们的战斗确实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和我估计得大差不差。实际上，明奈，从你踏足这栋大楼开始，我就知道你了。我可是这颗星球上最了解的人，你们想要做什么，我清楚得很。我观测了正在发生的事项，大致明白了你们要做什么，认定你们的战斗没有结果。结果，才一念闪过的时间，你们已经结束战斗了。”lqF1y
“你们想要杀死对方，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式，如果你真的想杀死明奈，就必须等到大灭绝结束。明奈，如果你真的想杀死式，就必须等到这颗星球上不存在一个人类为止。明奈之前的话提醒了我，死亡并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过程。只有死亡结束了，死亡本身才会终结。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对吧？”lqF1y
“我……我和明奈杀死对方的方法，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lqF1y
与活着相对立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不算是活着”。式和明奈各自的手段，都更像是对付真祖那样的封印，让对方“不算是活着”。正因此，当对方被封印时，另一方都必须活着，维持封印的存在。lqF1y
而这也是明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杀的理由。三人都明白这一点。lqF1y
“无论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你们都得继续工作。”橙子轻松地说道，“一个是在一开始就被赋予的使命，一个是回到这个世界所付出的代价。既然如此，在结束之前，你们还是好好相处，别想那么多了。”lqF1y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的秘密，现在还不是打开的时候。”lqF1y
也就是说，橙子远没有她看起来那么轻松。相反，她紧张到了极点。lqF1y
“也就是说，橙子小姐是在赌博——您在赌我和明奈想要杀死对方的心意是相等的，赌我们想要杀死对方的心意远远超过杀死自己，对吧？”lqF1y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橙子并不否认。“毕竟，你们两个都是比钻石还硬的死脑筋，一旦自己认可的想法在意识里形成，就算碰到南墙，你们也一定想着怎么把南墙凿出一个缺口，而不是寻找南墙的大门。而且，说是有赌的成分，我其实也只是在赌明奈的意识，因为她的自杀冲动可要比式你强烈太多太多了。”lqF1y
是错觉吗？明明彼此的心意都已经知道了，橙子也只是在确认式的猜想而已。可是，在橙子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式感知到了灵魂上的战栗，仿佛成千上万根冰锥将她贯穿，永远囚禁在冰窟之中。lqF1y
式抿着嘴唇，视线紧盯着楼下地上的一根杂草，一时失言。lqF1y
“总之，现在的结果，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也应该是式你认可的结果。”橙子说得很随意，一点都不想是掩饰什么的样子。“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这里的风景过了多久也不会有改变，看多了就会看厌，还是先离开这里吧？”lqF1y
明奈的手很冰冷，和死人差不多，没有一丝活着的感觉。lqF1y
式微微转头，看着明奈在夕阳下的侧颜，轻轻地、温柔地问道：lqF1y
“不行，式，你暂时要住在伽蓝之堂。”橙子立刻给予反对。lqF1y
“橙子小姐，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lqF1y
只要式愿意，世上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理不理解另说。lqF1y
“就是因为你知道了，你才不能去。明奈现在还没有做好和你生活的准备。你和她生活在一起，不仅不会打开她的心结，只会加重明奈的心理负担，只会助长明奈心中的恐惧和不安，让那份自杀冲动越来越强烈而已。现实中可是有很多这样的案例，这点你必须要相信我。”lqF1y
她刚想确认明奈的状况，橙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是是，你没有抑郁症。我很明白，非常明白。总之，你们都是活得比我久得多、也比我聪明得多的存在，我只是作为旁观者，给身在庐山中的你们提供一些建议。你们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决定权在你们手中。”lqF1y
但，明奈却立刻转了身，无视身边的式，径直向锈门走去。lqF1y
明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步、一步地下楼，像极了失去心的人偶。lqF1y
从很早开始，她就对冷热的感知能力很差，常常到了深秋还穿着夏天的襦袢。就算回归到了根源之涡，这项身体带来的惯性还是没有改变。lqF1y
但是，就在刚刚，就在明奈的手从她手中滑开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实际上感受到的是心灵的温度。无论是过去恶贯满盈的自己，还是这个世界已经获得温暖的自己，所感受到的所有温暖，都是明奈单方面给予的——明奈，不，秋奈她，其实一直在勉强着自己，一直在压制住心中的软弱，微笑着，说着温柔的话，把自己仅有的一些温暖留给式。lqF1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