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夜，西洲迎来了一场大雨。428uw5
看着眼前这片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凄清景色，姜寒神情微惘，已经坐在墙边檐下发了好一阵子的呆。428uw4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因岁月流逝而破烂的衣裳，再一次确定，自己应该是重活了——准确地说，是在穿越到这个世界死亡过后的重生。428uw7
只是……今夕是何年？428uw79
姜寒扯开衣领，好让自己来得舒服上些许，然后仔细地看着大雨中的宅院，或者说是废园。428uw
他觉得自己死了肯定有好些年头，否则这里不至于变得如此荒废，尽管他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数字，但总不会太短，毕竟人走茶凉也是需要时间的。428uw
哪怕过了不知多久，他对废园里的一景一物依旧感到熟悉，即便其中已经多出了一些不存在他记忆之中的事物。428uw
明明长于如此凄清的废园中，无人打理，这株梅树的花依旧开的明艳灵动，花瓣鲜艳如血，令人好生惊讶。428uw
此刻半蹲着站在姜寒身前，穿着一袭红裙，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428uw
大概是为红裙染色的工人手艺欠缺，裙上的红色不怎么均匀，甚至于边角处还残存着一些白色，更神奇的是小姑娘站在雨中，可发丝衣裙却没有半点被沾湿的痕迹。428uw3
于是当小姑娘微微翘起唇角，端正身子，轻笑着朝他行了一礼时，姜寒心里不禁有了些想法。428uw18
这场雨没有愈发的大，夜空里便还有些星光落下，可以视物。428uw
那些星光落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将她脸颊上裸露的血肉映得分明，从那张不成人形的脸颊上长出的桃花枝丫，这时候已经有了花开的迹象。428uw8
姜寒心想面若桃花说的就是这样子吧？428uw71
小姑娘没有和他客套的意思，坐下身来，直接问道：“你是人吗？”428uw8
说这话的时候，她伸手指向寒潭畔那个看着黑不溜秋的深坑，目光落在姜寒衣服的泥土上，眸子里满是好奇。428uw
姜寒想了想，说道：“虽然坑挖的很深很深，但那里不是黄泉，我当然是人。”428uw
小姑娘咬着下唇，脸上的桃花随着寒风微颤，声音中的渴望没有丝毫掩饰：“因为我也很想做人。”428uw9
姜寒轻轻点头，温和说道：“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弄清楚。”428uw
姜寒望向夜雨中的远方，看着那些隐约可见的楼宇，问道：“如今是什么朝代了？”428uw
小姑娘不假思索答道：“我住进这里的时候是秦，现在也没过去多少年，肯定还是。”428uw16
听着这话，姜寒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感慨的意味。428uw
许多的往事在他心头涌现，只是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再那么清晰了。428uw
那年穿越过后，他慢慢地看见了太多上辈子难以想象的事情，便想着自己既然来都来了，总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碌碌无为又或者刻意躲避只求清静的再过上一辈子。428uw
现在看来，当年他死之后大多数事情依旧维持着原来定好的轨道，没有轰的一声变作过眼烟花，只留下满地的肮脏。428uw1
姜寒笑着说道，莫名觉得眼前这片景色也不是那么的破败凄清难看，连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土里爬出来的事也不在意了。428uw4
至于如今这个世界，和他当初想象中的那个到底有多少差别，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而且他不觉得再差还能差的过从前。428uw
想到这里，姜寒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仍旧没有收起笑容。428uw
小姑娘听着这话好生不解，更不懂他在笑些什么，心想你这人明明长得这般……讨人喜欢，顺眼到连我都耐心陪你说话，脑子怎像有问题？428uw18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未开的桃枝轻微颤抖，承着的雨珠渐渐渗出了红。428uw
姜寒似是一无所觉，看着小姑娘微笑说道：“刚才我问了，现在轮到你问我了，这样公平。”428uw
小姑娘也随着他露出了笑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埋在这里，我在这里住了也有十多年了，一直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邻居。”428uw
姜寒很直接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不是必然要写在史书上的那个，而是最开始上辈子的那个。428uw8
既然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想来熟悉他的人已经老去或者死去，他更想捡回一些很久以前丢下了的东西。428uw
小姑娘轻声说道：“我叫颜儿。”428uw6
“你长得也挺好看的。”428uw1
姜寒揉了揉她的头发，无视了那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有我这个邻居，当然是因为我死的比你要早上很多。”428uw1
颜儿微微一怔，然后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说道：“那你不就成了揭棺而起的老怪物了吗？你以前是什么人啊？”428uw18
姜寒沉默了会儿，接着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认真说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既是天命，也是唯一，为此做过很多事，是一个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必遗憾的人。”428uw33
颜儿这次安静了更长时间，最后轻声说道：“这话听着有些……古怪。”428uw
是的，古怪，又或者说这段话听着不怎么成熟，有些天真，有些幼稚，有些愚笨，有些可笑，更多的当然还是莫名其妙。428uw
她不再思考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因为姜寒此刻的气息十分弱小，既然如此，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错过。428uw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桃枝渐渐花开，朝着姜寒递出了那只苍白的小手，示意他握着。428uw
小手牵上了大手。428uw8
一条过分鲜艳的红线浮现，在雨夜中夺去了星光，留下一片漆黑，蔓延向姜寒心头。428uw
檐下冷意刺骨，衬得颜儿的声音越来越轻飘飘的，听不太清，很是阴冷。428uw
小姑娘盯着姜寒的眼睛，怯生生地说道：“我想要做回人，请你不要怪……”428uw4
话没有说完，她忽然长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姜寒捏住了那缕红线。428uw
小姑娘的身影渐渐虚幻。428uw34
姜寒再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说道：“我还是很多年前的天下第一。”428uw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