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同行者正在仔细地审视自己手中的反向弩上各个机构的状态。kXptn
时刻保证自己武器的清洁和状态良好是非常棒的习惯，但他此刻却没有兴趣去对此夸赞几句。kXptn
王崎有些焦躁地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正躲在隐蔽处观察着自己的敌人，但被视线锁定的感觉却不似作伪。kXptn
－－而且不但不似作伪，他甚至感觉头上已经冒出了一个鲜红的大大的危字。kXptn1
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五车一干员很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右手的食指已经下意识地从握把上挪进了扳机护圈内，用于防止走火的保险也已经打开。kXptn
高频率的超声波在周遭的障碍物上反射弹回，但给他的反馈如同石沉大海，哪怕一点有用的情报也没能从当中得出。kXptn
他端着并不轻盈的班用机枪，再度环视了周围一圈，就连头顶正上方的构造间隙也特别留意过了，但始终都连一个人影都没能发现。kXptn
灰发的黎博利瞥了正神经兮兮地扮演一个人体小陀螺的铳使，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到。kXptn3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浮士德可以让别人隐身，我有点担心现在有个二五仔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正谋划往我ass里塞香香鸡－－”kXptn3
“下水道里连美人鱼都有，藏几个老六不是轻而易举？”kXptn4
王崎将自己怂包的行为说得大义凛然：“咱们打远程的，要时刻小心越共，远离大米田。”kXptn3
灰喉盯着正在眼前乱晃的后脑勺，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先前一大锅滚烫的心灵鸡汤的后劲还没过呢，就看到刚刚那位人生经验丰富的长者突然开始满嘴跑火车，这让好不容易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在继续迷茫下去的少女开始怀疑刚刚他给自己灌的是不是心灵鸡屎。kXptn2
刚刚还觉得这家伙挺靠谱的呢...灰喉感觉自己心里说不定有些什么东西塌掉了。kXptn
“哇，他又盯我！这鬼地方有够邪门，咱们走快点，我怕等下污水开始讲越南话－－”kXptn
说到这里，王崎突然沉默：“等等，不会是你...喂灰喉！你刚才偷看了吧？”kXptn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画着一个鲜红的大叉的面具差点直接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的额头来个亲密接触。kXptn
“酥大油。”kXptn4
王崎多看了她一眼，重新迈开腿：“大概只是我多疑了吧，第六感不一定总是那么靠谱。”kXptn
灰喉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跟着前人的脚步向前迈进。kXptn
果然，再漂亮的城市下水道也不会多芳香。向来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少女皱了皱秀气的鼻头，一边借助着偶尔从井盖的缝隙中投下的微光，打量着四周。kXptn
一路上走来她都没有在某些废弃的管道中看见源石虫的巢穴，龙门的市政在这方面还是做的不错的－－但这也让周遭景物千篇一律的下水道里缺少了一个绝佳的参照物。kXptn
源石虫的身体会因为它们的事物而改变颜色，也正因如此，居住在下水道的这些源石化生物通体都会呈现出一种有些恶心的屎黄色，而这样的源石虫分泌的体液也大多带有不弱的腐蚀性。kXptn
－－说到这个，这里实在是太臭了！kXptn3
尽管知道狙击手不应当在意自己身处的环境，但毕竟灰喉的战斗经验完全比不上罗德岛的那些老于戎事、身经何止百战、经验早已积累成本能的精英们，还没办法完完全全地压制住生理上的不适。kXptn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眼前的身影－－这家伙对这味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前说的粪池自由泳怕不是......kXptn
由于五车一自称自己的视锥细胞比较特殊在晚上也能看清东西，所以是由他打头阵、走在下水道两侧狭窄的人行道上－－正因如此，她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前的这个家伙突然停下的脚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王崎那塞满东西的背包上。kXptn
灰喉尽管不明所以，却还是相当瑾业地迅速拉开弩弦，从身后的箭袋里抽出一支带着蓝色尾羽的箭矢，向后警戒着：“有什么情况？”kXptn
王崎没有回头，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将手中的武器放下，挂在了背包的左侧搭钩上，才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这下水道味道很大？”kXptn
灰喉奇怪地瞥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扣动扳机将弩臂重新归位：“怎么了？”kXptn
“其实吧...虽然移动城邦的下水道大多用的是传统的隧道式设计而非综合管沟，但一般来说也会各自分开，我们在的这种普通污水道是不会有什么排泄物的。你闭一下眼，别乱动。”kXptn
王崎打开一直保持着拍摄状态的手机的闪光灯，将它举向前方。kXptn
为了防止过分暴露行踪，他并没有在一片漆黑的下水道中打开手电筒来照明，而是选择依赖自己的右眼来找寻道路。枯叶守宫的视觉系统极其发达，堪称自然界最强悍的感光性让他即使在这只有一丝微光的隧道中也能看清周遭的景象－－而现在，他正为自己的这一决定感到庆幸。kXptn
他在进入到龙门的下水系统时就已经有些感觉不对了，而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份诡异的不适感的源头是什么。kXptn
惨白的灯光因为正被他高举着而得以向前延伸而去，照亮了不远处的管道分叉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股向前喷溅而出的模糊血肉所在墙壁上拖出的长长痕迹。再然后，就是阻塞了几乎整条下水道口的...kXptn
王崎强忍着喉间抑制不住地翻涌着的恶心，用小口而连续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kXptn
摄像头的光芒渐渐向上。在漆黑如同最深重的夜幕的洞口中，无数美丽的星星点点亮起。惨白的月光浸透夜色，凄厉的风挤过砖石铁栅之间的空隙时发出了嘶哑的哀嚎，无数的梦想静静地叹息，叹息着它们的终结。kXptn
在机动城市那钢铁的大地下方，存在着一片壮美卓绝的星空。kXptn
王崎走前了十五步，让手机的闪光灯能够照亮那片黑夜。kXptn
一张、两张、三张、十张百张乃至千张，由老及少由女到男，眼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本面容大图鉴。kXptn
无数张惨白僵死的面庞无声地由翠绿的嫩芽连接在一起，郁郁葱葱的植被在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的尸堆上摇曳，仿佛是在对给它们带来光明的旅客挥手招呼一般－－而在那些脸上，无数只浑浊眼睛还半睁着、反射着人造的光芒，仿佛正失神地看着这一切。kXptn
飞舞着的苍蝇宛若采蜜的工蜂，在鲜红的草原上舞蹈。肥大的白色肉虫从一个失去了右眼的头颅中弹出身子，又旋即转入一大块暗黄的脂肪当中消失不见。kXptn
混杂着失禁时流出的五谷轮回之物，剧烈无比的腥臭、腐臭和－－根本无法描述。萦绕在下水道四处的气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而杀死他们的源石技艺非常眼熟。kXptn
龙门的特殊部队对入侵龙门的整合运动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kXptn
王崎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一直过了许久才重新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正乖乖地停留在原地、紧闭着双眼的黎博利少女，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开口道：kXptn
“我很高兴你照做了。就这么继续保持着闭上眼睛，用袖子捂好鼻子，拉着我的衣服继续－－不，捂好你的耳朵。眼睛和口鼻我给你弄块两布遮一下。”kXptn
灰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似乎有所察觉，也就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kXptn
“那边长了一堆尸毒蘑，让孢子进入到体内的话会感染致死。”kXptn
王崎犹豫了一刹那，随便扯了个理由后从口袋中抽出小刀，在自己身上的斗篷下摆上裁下了一长条白布，为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弩手绑上。kXptn
在白布遮盖住视线的最后一刻，王崎看见那对翠绿色的好看双眼短暂地睁开了一刻。她的眼神混杂着不解、担忧、一丝恐惧和更多的信任－－多么生动的眼神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果然一点也没错。kXptn
但他非常确信，不久前他看到的那无数双眼睛将会伴随着这条下水道一起萦绕纠缠在他的噩梦中，很久很久。kXptn
“就这样。捂住耳朵，我会把手搭在你的肩膀上，不要害怕－－我有带防护设备，相信我好了。”kXptn
王崎沙哑着嗓音说道：“我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再走不到五百米就能看到上去的梯子－－”kXptn
少女抬起已经被白布覆盖了七七八八的脑袋，捂住灰色翎羽下的双耳：“我跟你走，小心一点。请务必不要把我带到污水沟里。”kXp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