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秋以来，东京都一直被柔和的轻风吹拂着，从未停止过。现在又是大源枯竭的时刻，魔力的余韵很快就会在空气中挥发。再加上交通的便利，让人的行踪变得不可捉摸，经常中断。f1wqZ
死徒都是活了很久的古老遗族，对科技类产品的接受能力，比那些古老的魔术家族还要低下。如果不是因为大量死徒因摄像头而暴露了存在，死徒内部那种对人类趾高气昂的老派作风，会一直持续到现在。f1wqZ
在内部的记录之中，罗阿曾被称作“阿克夏之蛇”，活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年。索菲亚曾是俄国贵族千金，从帝国崩溃一直活到了现在。他们只能跟着气味，用最古老的方法，寻找着那名同胞的痕迹。f1wqZ
整个寻找过程如同解谜，那股气味数次中断。或许是推理能力出色，又或许是有特殊的能力，罗阿准确地找到了气味的路径——反正索菲亚一直都跟在罗阿的身后，她从始至终都不在意这种事情。f1wqZ
于是，在最后，在乘坐自动运行的地铁，两名死徒在观布子地铁南站停了下来——这里，正是佐久间财团大本营中的大本营。f1wqZ
面对如此险地，就算两名死徒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是那名同胞的身份却足以让他们怀疑了。现在，要是谁对他们说，这名死徒和佐久间财团没有关系，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f1wqZ
“怎么办，还要继续调查吗？”身处稀疏的人流，索菲亚忍不住问。f1wqZ
迟疑了一下，罗阿还是冷静地做出了的判断：“继续调查。想要隐藏一具尸体，就把它埋在尸山上。想要隐藏一棵树，就把它移到树林中。就算这真的是陷阱，那又能怎么样？至少，佐久间财团允许这名同胞自由地从观布子市来到八王子市。”说到这里，罗阿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索菲亚。“怎么，事到临头，你想要退缩了吗？”f1wqZ
“最困难的时刻我都没有退缩，现在又怎么可能呢？”索菲亚回应以冰冷的笑意。“但是，你和我的死是需要有意义的。组织还没有派遣过任何同胞调查这座城市，说明这里是极度危险的。我相信组织的判断。”f1wqZ
“所以，是时候来调查这座城市了。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索菲亚。这一次，我们不止能调查这座城市，还能调查那位同族呢！”f1wqZ
罗阿笑得很阴森，真的如他的称号“阿克夏之蛇”那样。f1wqZ
于是，顺着这股持续不断的气息，两名死徒在观布子市的街道上前进。f1wqZ
但还没走几步，罗阿突然脸色一变，无框眼镜下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拦住了还在前进中的索菲亚。f1wqZ
“有一股气味……一股非常特别的气味。”罗阿的声音阴沉了不少，既夹杂着恐惧，又压抑着兴奋。“这可真是……非常不得了的气味啊……！”f1wqZ
这是硫磺与烈焰的气味，这是毁灭与憎恨的气味。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有这种气味，那只有在岩浆中诞生的复仇鬼，尾巴拖拽三分之一星辰坠向大地的恶龙，或者是高高举起灭世之剑的巨人之王。f1wqZ
只有神，才能在这大源枯竭的世界里留下如此程度的气息。只有神，才能在这人类主导的世界里爆发出这等暴虐的意志。只有神，才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居住在人类社会的最核心，却保证了自己的安然无恙。f1wqZ
数个月来，她第一次看到罗阿紧锁眉头，前所未有地凝重。f1wqZ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不受佐久间财团的控制。如果是可以控制的东西，越是危险，人类越是会限制其自由，正如马戏团的老虎与棕熊。”罗阿的眼神太理智了，理智得完全不像个与人类为敌的死徒。“其次，对方和佐久间财团的关系不佳。但凡是有理智的人类，都绝对不会放任这种危险的存在自由活动，起码要通过约定和利诱尝试规范这种存在的活动，而对方显然无视了这种约定和利诱，我行我素，甚至连气息都不愿隐藏。最后，则是对方刚刚来到现世，以其为中心的风暴还未形成，佐久间财团得过且过，只能先行观察对方的态度和动向，之后才能采取行动。”f1wqZ1
逻辑非常清晰，话语很有说服力，简直就和名侦探一样。f1wqZ
但是，罗阿不可能是一名侦探。在组织的档案里，这条“阿克夏之蛇”向来以莽撞和傲慢而闻名。如果不是数月来和罗阿如此相处，索菲亚也会以为罗阿会是档案中的那种死徒。f1wqZ
不过，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索菲亚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或者说，罗阿没有说清楚的、这个问题的内核。f1wqZ
“为什么会有神在这种时候降临？或者说，这真的是神吗？如果是神，为什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为什么偏要是这个观布子市？据我所知，即便不是鄙夷和蔑视，神对人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是所谓的‘爱’，那必定也是人类无法忍耐和承受的爱。”f1wqZ
罗阿的嘴角勾勒起一丝残忍的微笑。透过这抹微笑，索菲亚仿佛看到了一条蛇——不，不对。当她看清楚之后，她才意识到，那罗阿并不是什么蛇，而是一只蜘蛛，一只伪装成蛇的蜘蛛，盘踞在丝线的终点。f1wqZ
但很快，索菲亚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罗阿接下来的话语中。f1wqZ
“索菲亚，你所问的所有问题，我都有一个还算准确的猜测。但很可惜，由于逻辑和思路太过复杂，就算我说出来，你也没有办法理解。正如数学一般，无论怎么逼迫，不会就是不会。但是，只要继续调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察觉到真相。而我也相信，这个真相和我的猜测是一样的。”f1wqZ1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性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有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和希腊式的鹰钩鼻，看起来像是未名校出身的年轻高管。女性也穿着正式的西装与西裤，穿着朱红色的高跟鞋，有着一头波浪卷的金发，五官带有斯拉夫式的特征。这两个人都有一双猩红的双眼，如血一般让人不安。f1wqZ
“啊！欢迎光临！”在培训机构养成的本能，让纱织本能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营业性质的笑容。但和面对明奈时不同，纱织明显颇有余裕，不再那么紧张和慌张。f1wqZ
“您好，我的名字是罗阿，这位是索菲亚。”男性微微鞠躬，不像是个酒吧的客人，反而更像是一个卖保险的。他的视线一直在明奈和纱织之间来回，似乎是在评估着两人的经济能力。“既然两位都在这里，那么就省去互相猜疑的阶段吧。因为某些原因，我很想知道，两位为什么会在这里？”f1wqZ
“为什么会在这里？”纱织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到：“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酒吧，我们不在这里，难道还能是别人吗？”f1wqZ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罗阿颇为自信地解释说，“虽然两位没有明说，但是两位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了。既然如此，那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名神祇，一名真祖，为什么要留在这观布子市中？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地方更适合两位。”f1wqZ
空气凝固了。明奈微眯着眼睛，盯着罗阿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不安与恐惧在沉默中滋长。在两名死徒闻来，这个狭小的酒吧已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中心，硫磺的气味与浓烟的刺激让死徒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f1wqZ
倘若死徒会流汗的话，罗阿和索菲亚必定都满头冷汗了。f1wqZ
“那个……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难道说，你们是佐久间财团的人？想要对我们不利吗？”f1wqZ
“不，我们当然不是佐久间财团的下属。”罗阿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勉强平静地回答道。“相反，佐久间财团是我们的敌人，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毫无和解的可能。我和索菲亚这次临时拜访，只是想询问一下两位的基本信息而已。”f1wqZ
要实话实说吗？纱织不知道。她只能含糊其辞，试图把这两个奇怪的人搪塞过去，免得惹上麻烦。f1wqZ
“没有。我和索菲亚都是异国人，偶然才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两位的行事太自由了些，才给了我来到这里的机遇。而正是因为两位的自由，我才能从蛛丝马迹中得知两位的身份。”f1wqZ
“看来您不知道啊……”罗阿顿了一下，继续说：“实际上，我和索菲亚并非是人类，而是死徒，也就是被人类称作‘吸血鬼’的存在。也就是在遥远的过去，真祖为了实现母神赋予的使命，从人类之中挑选出来一部分而产生的吸血种。现在大源已经断绝，神秘之物已不存在于大地上，我们死徒也是靠着模棱两可的传说，才勉强维持到了现在。而在这过程中，我们进化出了一种特别的嗅觉，能够捕捉到到空气中留存的魔力余韵。正是这种魔力余韵，让我和索菲亚产生好奇心，来到这里，尝试询问两位的的信息。”f1wqZ
她又看了眼明奈，可明奈依然无动于衷，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仿佛是在说，这对话根本无关紧要，她提不起一丝兴趣。f1wqZ
“可是，这里是佐久间财团的大本营，您和您的主人为何还要生活在这里，不仅那么自由，还在这里开设酒吧？”f1wqZ
她想当然的以为，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理所当然地和她所经历的一样安全。自从遇到明奈，并被明奈转化为吸血鬼，甚至苍崎橙子加入进来，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f1wqZ
现在，这个死徒突然这么一问，纱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f1wqZ
不过她好歹是酒吧培训机构的优等生，搪塞的话术还是会的。f1wqZ
“原因不是很简单吗？”纱织笑得很自信。这是真的自信，是建立在无知之中，类似于夜郎自大的自信。“佐久间财团又能如何？难道他们敢惹怒我们吗？难道他们敢面对惹怒我们的代价吗？在管制武器的国家亮出手枪，那的确是愚蠢的行为。但是在这个国家亮出氢弹，并说明自己还有反物质炸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f1wqZ1
胡说八道，吹牛不打草稿，要是说胡话也要上税，纱织都可以成为亿万富豪了。f1wqZ
反正纱织认定罗阿不可能知道这个酒吧还有苍崎橙子，随便怎么说都可以。如果是敌人，可以起到迷惑作用。如果是朋友，将来想办法澄清就是了。反正谁也不会有损失。f1wqZ
“能在此时此刻降临人间的神祇，必定是父神与创造者层级的存在，确实有资格这么说。那么，我就只有一个非常卑微的请求了……我，罗阿，一个‘衔尾之蛇’的高阶死徒，可以寻味您的主人的尊名吗？”f1wqZ
“阿波菲斯。”戴着防毒面罩的明奈突然说道，“我的真名是阿波菲斯。人类称呼我为混沌与黑暗的大蛇，是太阳神拉永远的敌人。”f1wqZ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