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城，这是一座和石门障规模同样悠久的边城。但规模要大得多。43GCw
随处都是的尸体，其中有力战而死的士兵和百姓，也有被虐杀的俘虏和平民，甚至还有一丝不挂被侮辱之死的妇人，县令和军司马等力战殉国的一众文武的遗体还被吊在城门任人羞辱。到处是暗红的血迹和焚烧后的黑渣，让人几乎都分辨不出来这里在几天之前是什么光景。43GCw
女子的悲戚哀嚎，鲜卑人的淫叫声混在一起。汉人的百姓骂陶商是个国贼，卖祖求荣。鲜卑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在羞辱他，一路上各种呜哩哇啦的声音。一个降人，要什么尊严？43GCw
这就是鲜卑人的天堂吗？陶商发誓自己再也不想来第二遍了。43GCw
檀石槐的临时王帐设在城中最大的豪门宅中，原先生活在这里的男子已经被杀得一干二净，女子则都落在了鲜卑人手里，供人肆意淫乐。43GCw
而在正堂前，陶商就遇到了一个下马威，檀石槐虽然答应接见自己，却令手下端出了一盆墨和笔提了一个非常羞辱人的要求。43GCw
陶商朗声笑道；“这是昔日匈奴人对大汉使节提过的无理要求。我陶商此来，虽为请降，现在却仍然是大汉的使臣。敢问大首领，我大汉绵延四百年，有几个使节可以忍受这种屈辱？”43GCw1
鲜卑人的守卫见陶商不肯接受黥面，纷纷拔出刀来恐吓道，43GCw
“哈哈哈！”一路见过了太多，陶商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者只是单纯地麻木了，他仰起头来长笑道，“我大汉威震北疆数百年，何曾对其他国家的使臣如此无礼！而今鲜卑一时势大，就可以肆意欺凌旁人了吗？何况如今，我并非为争一时之气，而是带着诚意和重要的礼物来向大首领请见，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大首领若是打算久居汉地，就不怕断了来投之人的念头吗？”43GCw
又过了一会儿，正堂的房门再次打开，一个挎着刀的侍卫大步迈出，斥退拔出刀来的士兵。向陶商拱了拱手，作势请他进去，“汉使，大王有请。”43GCw
主位上端坐着的就是鲜卑人的大首领，他们的盖世英雄檀石槐。令陶商非常意外地是，这个一手缔造了鲜卑帝国，汉人眼里的大魔头，居然只是一个看起来刚刚过了四十岁年富力强的中年汉子。作为鲜卑人的首领，檀石槐除了体型异常勇猛魁梧之外，居然看起来还颇有一种鲜卑人里少见的文雅风范。43GCw
这种枭雄的形象，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形象，似乎有了些出入。43GCw
他身披着白狐毛皮织成的大衣，里面套着嵌了铁片的厚重皮革战甲，头顶带着一顶象征着身份的飞鹰金冠。而左右两排，则是部下的将领或随从部落的首领，这倒不像是在议事，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着许许多多的肉食和乳酪，更像是一场盛宴。在左侧首座坐着的一个汉人谋士模样的人，生得贼眉鼠眼的模样，摇着黑色的羽扇，捋着脸上的三缕胡须眯着眼观察着陶商。43GCw
一股不怒自威的威慑感，重重的压在陶商的身上。他手持两手拱合，与前胸平齐，身弯九十度向檀石槐行礼道，43GCw
檀石槐一时没有搭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台上，用随身的佩刀切下一块羊肉送进嘴里，这才毫不在意地对陶商说道，“这么多人来投降的，你还是唯一一个不接受刚才条件的人。”43GCw
接着，他又说道，“汉国是没有人了吗？居然让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请降？唔...看样子，汉使似乎也很狼狈啊，受的伤不轻，拿的节仗都是假的，这算不算你们汉人说法里的欺君之罪？”43GCw
空气中弥漫着滑稽的气氛，陶商已经汗如雨下，刺激地伤口都在隐隐地发痛，然而也真是因为疼痛，他还能保持清醒。43GCw
“在下当然具备这种资格，我的父亲，是幽州刺史陶谦。我的师父，是海内大儒蔡邕，整个石门障没有一个人比我还合适。”43GCw
显然檀石槐是识货的，在陶商说出自己的老师和父亲后，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这时，又有一个鲜卑的将领嘲笑道，“哈哈哈，汉国是真的没人了，居然连你这种连鸡都杀不了的小子都推了出来。”43GCw
“陶商所在的石门障刚刚发生了暴乱，小子这狼狈的伤情，也是拜它所赐。但是此战中，死在陶某剑下的鲜卑人，足足有十七人至多，光是脑袋我就砍了六个。如果说我连鸡都不敢杀，他们又算什么？大首领如果想要杀了陶商，商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还要找欺君之罪的借口吗？但是如果商不假借汉使的身份，还没见到大首领，我就已经死在你们的骑兵手里了。”43GCw
陶商的发言瞬间激怒了在场的鲜卑人，纷纷对着陶商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檀石槐威势在此，陶商就被一拥而上砍成肉泥了，而檀石槐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怒色，而是将刀拍在了桌子上笑道，“哈哈哈，你这个人很有趣。知道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杀了我们鲜卑人还敢在此耀武扬威？”43GCw
“如果是大首领的手下发生暴乱，您一定希望自己的臣民都能奋起抵抗。那时的陶商乃是汉民，当然应该拼死抗争。况且，汉朝的君王，尚且知道无论华夏还是外族，只要效忠于大汉，都是自己的子民，匈奴的王子金日磾就曾做到孝武皇帝的托孤大臣。而造反作乱的人即使是同族，也不是他的子民，譬如投靠匈奴的卫律，大汉也不把他当做汉家的子孙。”43GCw
“那些暴乱者，虽然是鲜卑人。但他们对大首领的忠诚，未必高到哪里，如果他们真的忠诚，就应该在大首领铁骑杀到之时突然发难，而不应该在鲜卑大军即使全力疾驰也需要四天以上的时间发起暴乱——大首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所谓对鲜卑的忠诚，而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他们可以拿下石门障，城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他们才不想跟在你们的后面去捡残羹冷炙。”43GCw
“而且正因为他们的暴乱，才使得城内的百姓有了举城归降大首领保全身家性命的念头。因此，我不认为杀了他们是一件对大首领不利的事情。”43GCw
陶商如履薄冰地应对着檀石槐的问题，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袍服显得宽大，自己两条还在微微颤抖的腿就能把一切都出卖了。43GCw
宅中后面的庭院中，一名穿着火红色衣服的少女刚刚结束了自己的舞剑，就听到自己的一个婢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43GCw
不知道是不是舞剑舞的累了，她显然有一点烦躁。收起剑，直接回到了房中喘了口气，“我说了让你去听些有趣的东西，这点小事，也拿来烦本公主？”43GCw
“不不不，今天的汉使和从前的不一样，婢子在旁边听了半天，是个厉害角色。年纪不大，还受着伤，符节都是假冒的，直接顶撞了大王拒不接受黥面，又三下两下把其他大人和将军都给顶了回去。而且据说他之前已经杀了好几十个人呢，不过，大王倒好像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43GCw
婢女这么一细说，少女终于觉得自己提起了一点兴趣。从跟父亲南下之后，除了征战之外就没有什么能让她高兴的事情了，“父王平生最喜欢英雄豪杰，如果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反而会让父王看不起他。有个性又有点能力，这人有趣，能入父王的法眼，他叫什么名字啊？”43GCw
“他好像...叫陶商，自称什么幽州刺史陶谦之子，师承蔡邕。”43GCw
“什么，他叫陶商？！”43GCw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