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光禄城笼罩住了，好像要把一切的悲楚和痛苦都掩盖起来。城里大大小小的篝火逐渐熄灭，只剩下一些帐篷里还传来了几声女子凄厉的叫喊和鲜卑人的嚎叫声。3v3JJ
而作为鲜卑临时王帐的檀石槐的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阿尔其玛捧着几卷竹简拿给了檀石槐。3v3JJ
檀石槐颇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随手摊开一卷竹简，看了看陶商整理的报告，“他自己一人算出来的？还有这些公文，只用了两个半时辰？”3v3JJ
“女儿就在边上，每一个字都是亲眼看着他写的。”阿尔其玛在自己父王面前，乖得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得意洋洋地摸了摸头顶由十几颗小小玉石缀成的额饰，炫耀似的跟檀石槐夸奖道，“我早就说我是父王的小福星吧，你看，父王一直不是说什么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尤其是能够治理地方的人才更是少得可怜，这不就是吗？能文能武，还年轻，关键是什么都能干。”3v3JJ
“等过了今晚，女儿再去试试他别的手段。比如我们军中的勇士们连日征战，有不少身上都受了伤，军中缺少医生，也让他试试呗。哦，还有机械，他既然说自己擅长机巧，那设计出汉人的云梯和投石车，父王的铁骑岂不是可以在汉地如履平地。再也不用担心汉人的城墙了。”3v3JJ
面对自己女儿的推荐，檀石槐却没有立刻说是好还是不好。而是放下竹简，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我的小公主啊，还是太年轻了。那个陶商是为了什么才来投奔于你父王的？是为了他的老师和全城的性命。他为什么要特地强调自己不擅长战阵和军械？他的底线就是这里，绝不与汉家兵戎相见。现在他虽然投奔在孤帐下，心却不在这里，要他现在去帮助父王对汉地用兵，对他来说还不如去死。”3v3JJ
阿尔其玛从自己父王的眼里读出了这样的信息，浑身上下突然打了个寒颤。父王是很看重陶商没错，也很欣赏他的个性，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部下还对故国保持着什么忠诚，有反噬的危险。3v3JJ
情报显示，石门障现在人心惶惶，外无援兵，内里的百姓还在拼命逃亡。陶商的到来，应该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3v3JJ
除开真正的嫡系，和有着自己部落、军队的鲜卑各头目不同，陶商这种无根无依的汉人更加受到檀石槐的欣赏。一把刀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却不开刃怎么行，刀就是用来杀人的。3v3JJ
像一只老狐狸，檀石槐向还有些懵懂的小狐狸招了招手，“阿尔其玛，等你安排他为鲜卑的勇士诊治的时候。他肯定会为同样受伤的汉人求情，到时候...”3v3JJ
而已经疲倦到极点的陶商回到自己的房间，张宁边打着瞌睡边倚在床头等他，而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3v3JJ
张宁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捂住口鼻，轻轻地哈了一声气，“怕你死了，睡不着。怎么样，不会被那位公主殿下吊起来打了一顿吧，不过看样子也没受什么伤嘛。”3v3JJ
陶商抻了抻自己酸痛不已的腰和胳膊，用力转了转快要僵住的脖颈，忍不住跟张宁抱怨起来，“伤倒是没受，苦力倒是没少做，天知道那是攒了多久的卷宗...把我看得眼都要瞎了。这瓶药是什么东西？”3v3JJ
“哦，公主的侍女长送来的。说是你在撰写文章的时候，公主瞧出你的领口往外还渗着血，手掌的伤口也快开裂了。特地叫人送来草原上等的伤药，包你涂了几天就好了。”3v3JJ
张宁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为陶商打来了热水，往床上一指：“躺上去吧，我帮你擦擦药。”3v3JJ
陶商真是累极了，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他的身心都快疲惫到了极点，往床上一瘫直接倒过去了。张宁是又气又笑，还颇有些心疼，他们豁出命设的赌局，终于算是熬过了第一关。往后则是更为凶险的道路，她虽然陪着陶商，但是这些艰难险阻，她却无法帮助太多。3v3JJ
“商公子，檀石槐一介枭雄，绝对不可因为他暂时接受了我们而有所轻视。往后的几天，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再不可忍受。你也一定要保持冷静，千万不可以暴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否则非但你我性命难保，我们的计划也就前功尽弃了。”3v3JJ
张宁心酸地给陶商上着药，看着他神情憔悴的模样，握着陶商的手指，一字一句言辞恳切。陶商知道她的心意，点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为了师父师妹，为了全城的百姓。我会坚持下去的。”3v3JJ
手掌传来的阵阵疼痛，让陶商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张宁刚紧张兮兮地问了一句“疼吗”，下一秒却像是转了性子，嘟起嘴来戳了戳陶商的侧腰，用着酸溜溜的语气取笑着陶商：3v3JJ
“不过有一点呢，小女子是真的很意外。陶公子表面上不声不响，没想到桃花运却不错，先有小师妹，再遇到了这檀石槐的公主，都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偏偏都是年轻时候你对人家造的孽，人家反倒是对你念念不忘呢。”3v3JJ
陶商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张宁，随手拉上了一半被子，“我要是跑的慢点，当时就死在她手上了，你管这叫念念不忘？现在无非是看在她父王的面子上，留下我的性命，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呢。”3v3JJ
【如果她真的想杀你，当时也就把你砍死了。何必要把你要在身边，又要特地送这药来？陶公子，你到底是真的迟钝，还只是为了说服自己？】3v3JJ
张宁轻叹了一句，将瓶塞塞紧，放回一旁的案上。抓起自己的枕头刚刚想要抽身离去，就被陶商一把握住了手腕。3v3JJ
“房中只有一张床，商公子心力交瘁。小女子怎么忍心和你争床，我打个地铺好了。”3v3JJ
张宁如此解释，手腕处的力道忽然之间大了许多，一时不防竟然被直接拉倒在了床上。和突然转过脸来的陶商四目相对，陶商也没想到张宁竟然一拉就倒，两个人的鼻尖都几乎要贴在一起了。3v3JJ
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彼此的脸和耳垂都迅速红润了起来。彼此相互下意识地一低头，竟然直接撞在了一起。3v3JJ
“商...商公子，我如此好心。怎可这般无礼？”张宁捂着额头，眼角含泪地小声嘟囔着。3v3JJ
陶商也用同样的姿势捂着前额，礼貌而不失尴尬地轻声吼道。“张小姐，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副手好吗？刚刚还说什么时候都避免漏出一丝马脚的，打地铺像什么话。”3v3JJ
张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陶商已经困到懒得解释了，耸了耸身子，又转了回去，“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得抵足而眠吗？这样好了，床我们一人一半，被子归你，我背过身去，不会去看你，更不会做出什么轻薄的事情。”3v3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