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塔维奥·皮科洛米尼将军丝毫没有给斯特拉松德城内的守军喘息的机会。在喊话招降失败后，工兵们把沉寂许久的攻城炮拉上了土堡和工事里，然后不计数量地把剩余的火药射向城墙。帝国军队的大炮以这次攻城战中前所未有的频率轰射。轰隆的联合响声，像暴风雨将来时的焦雷，一个接一个震撼着城内不到3000人的丹麦守军。他们不敢相信，在高强度轰击了三个月后，帝国军队还有着足量的弹药。X6vm5
城内的指挥官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已经一个月没来过的瑞典或者英国援军。他凝视着平静的大海，期盼能看到几张船帆向着孤城靠近，不过这些不过是天真的幻想。斯特拉松德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最让人绝望的是，城内已经有不少士兵联合绝望的士兵哗变，宣扬再不投降，华伦斯坦就会把城里的活物全杀光。城内的士兵好多长满了长长的胡子，他们穿着那破烂不堪的脏兮兮的军服，有气无力地站在自己的岗位或者围住用作指挥所的市政厅。他们被战争打怕了，于是就漫无目的地，机械地重复自己的行为。X6vm5
“华伦斯坦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的。”指挥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他也知道抵抗毫无意义，不过他的理性早已随着战局的恶化而崩溃，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守。X6vm5
马克斯·皮科洛米尼躲过了自己父亲的眼线，换上一套不那么显眼的盔甲，和准备攻城的士兵们一起待在沟壑之中。他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为自己死去的兄弟复仇。X6vm5
除了经常使用的攻城炮外，华伦斯坦的能工巧匠还为军队准备了千奇百怪的攻城器械。实际上，华伦斯坦公爵是整个欧洲最大的军工家，他不仅自己组建和整合领地内的工厂，还接管了马蒂亚斯和玛格丽塔交给他的帝国兵工厂。这些工厂从波罗的海直到波希米亚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供应给帝国军队各种军用物资。X6vm5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到达了斯特拉松德，他们携带着华伦斯坦从布拉格的皇家兵工厂专门定制的四门巨型迫击炮已经其专门的弹药。这种口径惊人的大炮需要三十匹马拉动，然后再用六十匹马去拉运载弹药的马车拉动。因此这支三百六十匹马组成的车队必须要在更多的护卫和工兵的陪同下才能在冬天行走。在帝国的士兵们纷纷走出营帐，想要围观这四个大杀器。X6vm5
斯特拉松德的城墙还在抵挡着攻城炮的轰击，这些短而粗的高弹道大炮可以越过城墙直接打击城内的建筑，士兵甚至是居民。皮科洛米尼将军相信这种迫击炮对城内人员带来的不安感最终会彻底击垮士兵的士气。X6vm5
“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兵器。”皮科洛米尼看着这些迫击炮，嘴上赞不绝口。X6vm5
在几个士兵的合作把一发大得吓人的实心铁质炮弹装进了炮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火，等待迫击炮发射。不过一会，一个巨大的球体从炮管中射出，在天空画出了美丽的抛物线。之后，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大地索索抖动，再然后，是连接三发同样庞大的炮弹冲击。X6vm5
这几天昼夜的大炮轰击让城内人员有些神经麻木。他们眼中的炮弹爆炸声就如教堂敲钟一般平常。城内的建筑也还没受到炮火的染指，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X6vm5
灼热的气浪在城市内部的建筑里涌动，一些木质建筑里起了大火，这些重量超过200千克的炮弹击穿了屋顶和地板，爆炸把建筑物内的所有人都砸死或者烧死。火浪里，是无数燃烧着的躯体，人们在烟火团中惨叫呼号，却又无能为力。在他们寻找自己的亲人朋友或者确认自己的房屋是否安好后，又是一轮迫击炮轰击，更多的房屋倒塌，更多的居民死去。X6vm5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许多市民聚集在教堂周围，想要向上帝做出最后的祈祷，或者期望上帝的神力可以让教堂周围免受炮火的侵袭。事实证明，炮弹是不分虔诚者和无信者的。一发炮弹落在教堂正中，无数平民被砸场肉泥，更多的人在被烈火活活烧死。X6vm5
马克斯和剩余的突击队队员在距离城墙的不远处等待着信号。数天的轰击已经在城墙上了开了一个缺口，不过还有许多步兵死守此处，为了虚幻的希望而战。只要攻击的指令下达，所谓这些希望就将化为泡影。X6vm5
“为了死去的兄弟复仇！”暴怒的马克斯心中不停地念叨，迈开脚步，走在突击队最前。愤怒中的他依然注意着前方的陷阱和地雷，多年的战斗经验和本能压制了一时的情绪爆发，甚至将其化为动力，让马克斯成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战斗机器。X6vm5
丹麦人把仅有的几门火炮集中起来，然后把剩余的弹药一一打出，做出了仪式性的反击。帝国人则用猛烈百倍的炮火回应了丹麦人：四面八方的大炮一齐狂响起来，一阵阵红光闪动，炮弹在空中布起了数百道火花。在黎明尚未破晓之时，照亮了浓雾笼罩的战场。马克斯大声吼出冲锋的命令，甚至压住了炮弹猛雷般的轰隆声。突然，一颗炮弹在他前方落下，带了沙石热气的旋风把他扑在地上。X6vm5
破烂的烂瓦和硝烟是及时地掩护了马克斯，他灵敏的耳朵听见了丹麦人的弹药打在突击队板甲上清脆尖利的响声。之后帝国的士兵开枪回击，取而代之的是子弹撕裂肉体和士兵哀嚎的声音。马克斯跑起来，不顾射来的弹药，用长剑击杀了他能看见的第一个丹麦人。其他突击队队员也迅速地和堵在缺口后的丹麦步兵展开了肉搏。X6vm5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屠杀，丹麦步兵的佩剑几乎无法对突击队精良的护甲造成伤害。而熟练的帝国突击队非常轻松地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一往无前地继续行进。他们完全不在意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士兵还是军官，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战士还是平民，只是肆意地在马克斯的鼓励下挥动长剑，舔舐鲜血。X6vm5
更多的缺口被打开，捉襟见肘的丹麦人根本无法抵挡住进入总攻态势的帝国军队。有些市民拿出一些钝器想拼死一战，事实证明他们的战斗力在训练有素的军人面前不值一提。X6vm5
马克斯带领的突击队攻入了市政厅中，他全然抛弃了所谓的骑士信条，毫不犹豫地杀死建筑物内失去抵抗能力的军官，然后命令把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建筑付之一炬。那个因为绝望而变得无比勇敢和顽固的指挥官终于可以放下他紧张的心弦，因为他的头颅被马克斯插在了一把骑枪之上，注视着自己守护的城市落在帝国的军队之手。X6vm5
华伦斯坦的军队被称为蝗虫：因为他们不仅在驻扎地内要求当地贵族提供补给，军费和保护费，而且华伦斯坦和麾下的将军从来不约束自己手下的军纪：只要军队能攻下一座城池，那城内的平民和财物就随这些以杀戮为生的男人处置。而其后果自然不言而喻。黄金，白银，器具，荣誉，胜利，鲜血，这些就是华伦斯坦的军队追求之物。本来他们还因为那个美丽，善良，如圣母一样的玛格丽塔女皇还心怀一丝节制。但是女皇跟随华伦斯坦出征后，他们就如往常一样肆无忌惮。X6vm5
皮科洛米尼将军自然不会约束自己手下，毕竟这座城市就拒绝投降，久攻不下，杀害不少他认识的人。他任由士兵对这个城市宣泄着原始的感情，自己则是优雅地坐在临时搭建的台子等待下级军官聚集队伍和华伦斯坦的回归。至于城中的惨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X6vm5
“将军，女皇陛下要来了。”给他送来美酒的军需官指着帝国的双头鹰旗，向皮科洛米尼禀报。这时候，皮科洛米尼将军才想起还有这一档子事：如果玛格丽塔女皇看到了这番场景，这个美丽的家伙会怎么处理呢？X6vm5
华伦斯坦凝视着火光下的斯特拉松德城，玩味地看向皮科洛米尼：“看起来将军攻城十分顺利。”X6vm5
皮科洛米尼站起来，以这辈子最为恭敬的态度向女皇行礼。X6vm5
玛格丽塔的视线也看向了斯特拉松德城，她皱了皱眉，轻声对华伦斯坦说道：“我要进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X6vm5
华伦斯坦眯着眼睛，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并且叫上了许多护卫。X6vm5
“我希望陛下做好心理准备。经历了几个月憋屈的围城战和惨重的死伤后，我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X6vm5
华伦斯坦没有回答，玛格丽塔从华伦斯坦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X6vm5
火焰之中，华伦斯坦一边呵斥那些烧杀抢掠的士兵排好队列跟随自己新进，一边关注女皇是否会无法接受眼前人间炼狱的惨状。X6vm5
玛格丽塔因为旅途劳累而惨白的脸颊被火光照的通红。她的双唇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悲伤。坍塌的建筑，横尸街头的人类，散落在地上的女性衣物，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悲愤。虽然她一直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战争的一部分，但是良心告诉她，不，你不能就这么接受如此残酷邪恶之物。X6vm5
她看见远处的残檐断壁里悬挂和扭成麻花的尸体。听见附近妇女的哭喊求救声和军人不耐烦还有满足的呜咽声。空气中的血锈和硝烟是如此得让她不快。X6vm5
“我向陛下保证过，我的军队不会再做出越界的行为。”华伦斯坦突然在女皇的马前下跪，好像在陈诉自己的罪过。X6vm5
“现在谈这些都没有意义了。”玛格丽塔强忍着一股呕吐的冲动，因为她刚刚看见原本代表着上帝的荣光和人类的美好的教堂如今已经是一处惨不忍睹的尸坑。那些原本生气勃勃，本该是理性美好的万物之灵们，被自己的同族杀害在此，然后留下毫无生机的，扭曲的，丑恶的残肢断臂。X6vm5
“快去阻止这场暴行。”玛格丽塔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华伦斯坦，心中也明白这位元帅根本无法阻止自己手下的行为，而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许多次。X6vm5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深陷在沼泽泥潭之中，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她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土地，心中期望着有人能拯救自己这个无能为力的少女。X6vm5
有人告诉她，陛下应当接受你的命运，当陛下在泥潭中逝去，尸体会变为养料滋润陛下想要守护的土地。X6vm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