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卡特一回到书店里便昏沉睡去，甚至都来不及脱去身上的黑袍。她的背后，陆离站在门口，收回自己的目光。412wU
漫宿无墙，想要去那里正常的方法都是做梦，防剿局因为其本身建立在秘境和漫宿的接口上，故而可以让人真身进入。莫兰书店原本也是一个秘境的借口，但是当莫兰失踪后，秘境的门扉业已封闭。412wU
他在躺椅上放松身体，一席毯子盖在身上，意识逐渐抽离身体，脑海中冰蓝色的门微微放光。412wU
然后，他嗅到了林间带着腐殖质味道的风，这风带起林下土地上沉睡的久远的落叶。它们吹在陆离的身上，左右分流。这让陆离想起潮湿的树皮和缠绕在上面的粗壮树藤，他看见了眼前枝叶茂盛的林地，杉树晦暗的深处，视线无法触及。412wU2
陆离未曾在睡前用剪刀剪下头发，因而他不会进入林地。他轻飘飘地迈开脚步，向上攀升。尽管那些纷繁复杂的林地藤蔓还在不断撩拨着他的理性，想要在其上留下一道陈旧的伤口。412wU4
然而陆离无视了那些在他耳边不断嘶叫的嗡鸣声，就好像他们不曾出现。他大踏步向前进，走上那条盘踞在山岭之顶的道路，他看见浓雾漆黑如夜色，也看见亮银色的大气。他走在这条路上，没有更多的同行者，月光在云后隐约可见。漫宿里漂浮着钴蓝色的光。412wU
于是他向上攀升，他升得更高。接下来的路径他熟悉，因为他将其刻在魂魄和肉体上。林地的边界线已经可以看见。陆离看见不远处一样高耸的事物，它屹立在黑夜里，雾气愈发浓郁。林地边缘是无数重叠交错的足迹。412wU
那高耸的事物，陆离认识，曾经有人对他说起过，是特蕾莎还是莫兰？应当是后者。陆离发现在梦中他的思绪变得漂游不定，尽管总体上它们依然厚重。他打量着这块高耸的巨石，石头上生满黑色的地衣苔藓，一只巨大的圆形物事被不知道用什么原料蚀刻在上面，陆离没有去看它。他知道那是转轮之寺。时间光滑如同玻璃，在过去有一位司辰曾名为转轮，现如今王座上已经不再留有祂的名字。412wU
陆离绕过了它，看见了熟悉的木屋，小屋上系着的天蓝色丝绸在风中飘扬。当陆离走到门口时，门就自动开了。412wU
“我或许得谢谢你。”熟悉的女人坐在带着金色流苏的座垫上对陆离说。412wU
特蕾莎摇摇头：“不，我没有因此事而要怪罪你，事实上，你成功地拔掉了防剿局在此的一个据点。对此我很高兴。”412wU
陆离在她面前坐下，特蕾莎又倒了一角杯黄金蜂蜜酒递给他。陆离道谢后接过，依旧没有将其饮尽。412wU
“你已经走过了纯白之门。”特蕾莎对陆离说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去纯白之门，还是要攀升的更高？”412wU
“如果可以，我自然想要攀升的更高。”陆离如实回答。412wU
陆离想起那些在路上蹒跚的无声亡者，反问：“为什么我会不能说话？”412wU
“为什么你会觉得在通过纯白之门后，继续说话是正常现象？”特蕾莎揶揄地笑了，“难道纯白之门不曾尝试封闭你的口？难道无声亡者不曾追逐你的声音？难道寂静之雪不曾落在你的身上？”412wU
“但凡是正统走过纯白之门的，他在漫宿中将永远失去语言能力，因为他的口已经消失，这是走过纯白之门的代价。除非飞升。”412wU7
“他们？哼。”特蕾莎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一声，“用了投机取巧的办法而已。你以后自然会知道，而我也不想讲太多关于防剿局的事，这会让我难得的好心情变得糟糕。”412wU
陆离点点头，他主动将这个话头揭了过去：“那么，关于雄鹿之门，您有了解多少呢？”412wU
“格里比？”特蕾莎说道，“对于他我并不想去了解，但对于雄鹿之门我确实了解。你要知道，并不是因为雄鹿格里比才有了雄鹿之门，这扇门很早就已存在，那时的它并不叫这个名字。”412wU3
“走过纯白之门，是强化了你的身体，而雄鹿之门则是强化你的头脑，令其光滑澄清。从此之后，你就可以脱离书本了。”412wU3
也就是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对陆离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诱惑。412wU
“你这一次来就是想要直接通过雄鹿之门吗？”特蕾莎问道。412wU
陆离沉思片刻，摇摇头：“不是，我不会在这个时候通过雄鹿之门。这一次来我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它。”412wU
“明智的选择。”特蕾莎的心情看起来真的很不错，于是她又额外多说了两句，“雄鹿格里比总是会刁难别人，在他之前，完美者们想要走过这扇门，并不需要接受如此困难的问题。我建议你可以利用所有你能利用的东西，这会让你轻松许多。”412wU7
陆离黑色的眼眸抬起，盯着面前这个带着一副黑色墨镜，留着短发的女人。她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似乎是在对陆离说：我们彼此都知道。412wU
也对，特蕾莎也曾在远处旁观过那场司辰之间的碰撞，尽管她不曾窥见全部，然而即便是猜测，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更何况，那场事件的当事人，正坐在此处。412wU
“那好，我会详细而又慎重地运用您给我的建议。”陆离从座垫上站起来，对特蕾莎点头，“希望下次我们还能相见。”412wU
“如果那时我的心情不错，我们可以谈论一些隐藏于世界背后的秘密。”412wU
特蕾莎如此回应，然后目送陆离走出睿智骑士的小屋，看着他关上木门，走进满天的风雪里。412wU
风雪已经不能再阻碍陆离，尽管他们呼啸而来宛如凛冬的狼群，无声亡者簇拥在陆离身前身后，他看见了远处纯白之门尖锐而又惨白的身影，它明亮如镜子，如新雪，如弯月。412wU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