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鲍比的家临近埃尔夫街和汉萨环大街的交界。这个地方和科隆市繁华的老城区几乎近在咫尺，所以住在同一栋公寓的邻居中，除了他之外，都是些所谓的“高收入人群”。42JOU
至于他，他家老早就在这儿。早在两次战争之前，也早在那座如今被视为城市地标的大教堂再度动工之前。42JOU
人们常说“高收入”意味着“高素质”，但依老鲍比多年来对邻居的观察，事实并非如此。他家在这栋公寓的顶层，那也就是指四层。从前住在对门的邻居是个土耳其人，看他平日里人模狗样的打扮，似乎是个挺成功的销售员。42JOU
老鲍比不知道邻居卖什么，因为他从来不喜欢这个行当。他觉得干这一行的人都是骗子，巧舌如簧，把劣质商品的价格吹嘘到远超本身的价值，再卖给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42JOU
因此，他也没法喜欢上这个邻居。何况每逢周末，从对门传来的派对和音乐声就吵得人整宿睡不着觉。42JOU
派对一般从晚上八点持续到凌晨四点，老鲍比报过警，住楼下的人也这么干过，但那年轻人依旧我行我素——反正房子是他买下来的，谁也不能把他赶走。42JOU
幸运的是，那家伙前些日子似乎又发了笔财，于是搬到城南的别墅区去了。空下来的公寓被他转租给了别人。让老鲍比没想到的是，这个新邻居，他竟然早就见过。42JOU
在这世上，老鲍比不喜欢的东西很多。吵闹的邻居、虚伪的销售员，要说的话，还有就是魔法。他小时候倒是做过些类似“点石成金”的美梦，但到了这个年纪，一切幻想中的世界对他都早已没了吸引力了。42JOU
肖恩，老鲍比只隐约记得这个外国名字。尽管在楼门旁门铃上的名牌上，他已见过它很多次了。42JOU
而在那场发生在大概一个多月前的恐怖事件中，他的新邻居似乎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然而老鲍比并不关心邻居是否长生不老，或者是什么救世主与否。他对魔法世界向来不怎么在意。42JOU
不过，他倒是听说肖恩近来在IVAC找了份工作。那之后经常停在楼下街旁的那辆黑色SUV，也证实了这个传闻。42JOU
作为邻居，肖恩比之前的土耳其人好太多。他的生活很安静，家中几乎不来什么客人，作息也很规律。42JOU
在楼道里遇到老鲍比时，他还会发自真心地向他问候，这让一向对这些事感到无趣的老鲍比也不好意思视而不见，只得每次都“哼”一声以作回应。42JOU
清晨，当老鲍比面对着从窗口洒到枕头上，继而刺痛了他眼睛的晨光时，他是这么想的。42JOU
他的“好邻居”，似乎终于装模作样到头了。肖恩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这倒没什么，反正那个时候老鲍比也还没上床睡觉。42JOU
但半夜——估计已经是凌晨了，对面的房门忽然被撞开，又重重关上，一连串急迫的脚步声“咚咚”地跑下楼去。42JOU
之后，他经历了长时间的失眠。昨晚，或许是受诅咒的一夜，到处都充斥着不和谐的声音。邻居匆忙出门后不久，卧室外的马路上又传来喧闹打斗的声音，但老鲍比懒得起身去看，哪怕面朝埃尔夫街的窗口就在自己头顶。42JOU
打斗声很快停止了，老鲍比平躺在床上，渐渐又有了睡意。但两点——也可能是三点，他的邻居又回来了，吵得他立时睡意全无。42JOU
老鲍比细心听着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干的。而听起来，不管肖恩之前跑出去干什么了，他都一定是失望而归，或许还跟人吵了一架。42JOU
因为他的脚步声一改往日的轻灵，而简直像是在有意跺脚。楼梯上要是落着一层厚厚的灰，铁定会被踏得漫空飞舞。42JOU
但可惜楼道里一尘不染。想到这里时，老鲍比微微一笑。我会确保它一直一尘不染的。42JOU
之后是房门被粗暴地拉开，又被粗暴地甩上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意义不明的动静，听着有些像是打斗，但很快停止了，所以老鲍比没有多心。42JOU
而那是昨晚最后的噪音了，之后直到天亮，老鲍比的耳边都很清静，只是依旧没能成眠。洗漱过后，他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42JOU
早餐暂且不必提。他穿上外套，拿起帽子，准备趁着街上没什么人，去附近的垃圾箱碰碰运气。一个塑料饮料瓶子就能换半块钱，除了退休金，它们一直是他的重要经济来源。42JOU
回身关上自家大门后，老鲍比带着鄙夷的神色望向对门。这个肖恩，估计是真要原形毕露了。昨天晚上吵得他一宿没睡好，今天一大早上，又敞着个大门，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42JOU
老鲍比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敢兴趣，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为邻居的安全着想。而且，他也有必要对肖恩日后将要展现出来的“本性”作出适当的警告。42JOU
这么想着，他穿过缓步台，走到对门那扇白色的木质房门前轻敲了几下。但屋内没有回应。42JOU
“你好？”老鲍比试着喊了一声，他希望自己沙哑的嗓音能顺利传过玄关，但似乎没能如愿。42JOU
自这间屋子被从前的土耳其人买走以来，这是老鲍比多少年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它的样子。从前，他顶多在去向对方抱怨时，透过门缝见到过一点玄关的样子。42JOU
但现在，肖恩显然大刀阔斧地改造过这里的装饰。单单玄关，就和他记忆中大不一样。42JOU
肖恩还行。走进客厅时，老鲍比想。品味还算不错，虽然依旧有些浮夸。但年轻人，你不能奢望他们过多了。42JOU
客厅里的装饰也很符合老鲍比的审美。干净、整洁、朴素，没有花里胡哨的挂毯或者意义不明、而且看起来瘆人的现代画。42JOU
房子的布局一目了然，因为老鲍比家也是这样。那边是卧室，另一边则是餐厅和厨房。42JOU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老鲍比最后绅士地敲了下门以作提示，然后直接转动了门把手。42JOU
门果然没有锁，但出现在门后的人——或者说东西，吓得他的双腿顿时软了下去。42J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