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规矩

　　“那么这件事就只能交给我来处理了，我想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438P9

　　指挥使可以这样说吧？438P9

　　“我还以为这种事会晚一些，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安托涅瓦似乎为他更为危险地出战而感到忧虑。438P9

　　“你们先把现在受困的两名学生救出，毕竟西比尔给出了结界的坐标。然后你再自行决定策略。”安托涅瓦将视线转向了旁听的安。438P9

　　“安，在之后的行动中，岱宗就交给你了。”438P9

　　“我会保护指挥使的安全。”安默然点头，轻声回答。438P9

　　“优先求助受困的学生吗？”岱宗询问。438P9

　　“比起这个，真言有后续情况传来吗？就算幻力潮汐使信息不能够畅通传达，但是依靠纸鹤类似的手段能够传递信息吧？”438P9

　　“新生的黑门已经形成了界膜，我们无法联系到内核区域的相关人员。”安托涅瓦重申这一事实。438P9

　　“关于受困人员的坐标，我已经发到你们的个人终端上了，先把那两位志愿者救出来，明白吗？”438P9

　　岱宗莫名地陷入郁闷沉默，碎片的画面反复地闪烁，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多的内容。438P9

　　“我明白了，更多的作战指示还是在路上传达，我接受的大部分训练也是相关内容。”438P9

　　岱宗整理文件，绕过安托涅瓦和晏华走出了会议室。438P9

　　捂着额首，耳鸣和恍惚在快速地眨眼后有所缓解。438P9

　　安同样站起身来，她似乎望了望安托涅瓦和晏华，追上我的背影。438P9

　　我看见，晏华这才终于坐下，安托涅瓦应该是在对他交代吗？438P9

　　虽然没有目光的交流。438P9

　　对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怪异的幻想。438P9

　　“后续事情你要尽快处理，让赛哈姆更换任务。”438P9

　　岱宗回首，已经走过了很远的路，理应不该听见的言语。438P9

　　我——438P9

　　他下意识地开始回忆。438P9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很关注回忆不久之前的故事，仿佛忧虑自己只是在此刻新生而已。438P9

　　或许这是因为失忆和不安带来的思绪吧？438P9

　　是的，他走出会议室，并没有急于在第一时间离去，再用终端解锁后，「岱宗」拿出放在会议室旁储物柜中的背包。438P9

　　希罗是无姓的勇者，如此称呼他，却无所谓。438P9

　　但是岱宗却是蜀州人，叫这一个名字，就和神器使的代号，充满了赢州地方文化的不知所谓之处。438P9

　　放回会议需要的稿子，并再度关闭的储物柜——这也是一种窄门。438P9

　　岱宗背起了背包，其实按照他的文化背景，根据书院制对夏野现代化深切的参与程度，他应该将之称作书包吧？438P9

　　是的，他将晏华现场匆忙收录打印的资料放入书包，又在恍惚中拿出了个人终端。438P9

　　岱宗快速地浏览安托涅瓦发过来的信息，翻阅数字地图，以确认前往文渊校区的路线。438P9

　　岱宗在走廊中努力校正自己的轨迹与步伐，安只是平静跟在他的身后，像猫一样安静而无声地行走。438P9

　　电梯下坠的失重感让岱宗感觉稍微好一些，正当他准备以指挥使的身份，申请甲车时。438P9

　　晏华发来了调动甲车的密匙，还有通往联合中学文渊校区的路线图，以及一份完全看不出来只是在数刻钟时间，通过模板制作出来的作战方案。438P9

　　内部作战序号归属于大荒落七型的方案，保密等级为机密甲等，应当尽可能避免无关人员参与以及了解。438P9

　　岱宗继续翻阅着个人终端，来自晏华的信息，源源不断地通过文件发送过来。438P9

　　电梯开始减速，诡异既视感带来的恍惚，开始卷土重来。438P9

　　为了对抗这种怪异的感觉，岱宗转头望向一直在他身侧的安。438P9

　　“安，我记得你是负责管理中央庭内务吧？”438P9

　　安她在异常关切地望着，不，是凝视着「岱宗」，我和她的关系有这么好吗？438P9

　　在电梯门户缓缓打开后，她向岱宗伸出手，搭在肩膀上。438P9

　　那也是一扇窄门。438P9

　　然后，我才意识到她的动作。438P9

　　为什么？438P9

　　“是的，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好，是有些紧张吗？”安的声音也异常柔软。438P9

　　“没有，我只是稍微感觉不是很好。”岱宗更换了话题。438P9

　　“晏华是在什么时候申请使用甲车的？一般而言，可以扩宽窄门，穿过界膜的甲车，由于物资稀缺一直都相当紧张。”438P9

　　“即使是神器使，不，反而说正因为是神器使，除却战备的甲车之外，其余甲车必须实现申请才对吧？我可没有申请调动。”438P9

　　“事实上，晏华一直拥有武装甲车的长期使用权，就是长期申请，失效之后再次申请。”安露出为难的神色。438P9

　　“那他不是不守规矩的家伙，或许是规矩不太对。”岱宗向车库方向走去说，“不过至少他节约了时间。”438P9

　　规和矩是古代两种用来矫正方圆的器物，伏羲女娲交尾图是一幅相当重要的图卷。438P9

　　其上描绘了伏羲和女娲这两位人身蛇尾的古神缠绕着蛇尾，一人手持绘圆的规，一人手持绘方的矩，身侧则伴以日月星辰。438P9

　　所有的人文科学，都是以符号作为研究基础的学说。438P9

　　哲学研究世界、伦理学研究道德、经济学研究货币、社会学研究关系，政治学则研究权力。438P9

　　权力起源于社会并作用于社会，所以政治本质上必然是社会的。438P9

　　社会真正让权力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让位于洛阳的圣人能够将自己的力量辐射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这种力量的源泉就在于规矩两字。438P9

　　基于这一社会群体，个体向组织让渡权力并达成社会契约，并最终形成规矩得以让人类能够存续到今日。438P9

　　规矩的建立和毁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438P9

　　规矩的形成，就表明其至少在某一个时间段，符合社会绝大多数的利益。438P9

　　变数与可能，只能动摇，却很难破坏规则，就仿佛祸乱也很难破坏天下。438P9

　　但是，天下中的个人与群体，却还是为祸乱所害了。438P9

　　周期律，其实不也是一曲长歌吗？438P9

　　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的表演，只为了达到既定的命运。438P9

　　都尉与指挥使，正是戏剧的指挥使，试图减少杂音与祸乱，让其变得更为美观，甚至追求超越的存在。438P9

　　哪怕燃烧自己的一切。438P9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438P9

　　我难道不是可以命令人去死吗？438P9

　　那么，也有另一种力量命令我，我作为好人，也理应听从那种力量。438P9

　　思绪混乱，在战前胡思乱想，但作为「岱宗」的文化背景，至少在古代历史研究所的测序，以完成最新的成果，只有指挥使，或者只有他这类指挥使，拥有异常庞大幻力网络的修士，才能够使用的幻力武装「秋狩」。438P9

　　在适配前的测序与调适中，他的基因还是很正统且纯粹的。438P9

　　所以，他或许应该将历史作为思绪的佐证和基石吧？438P9

　　身为国君的鲁隐公前往棠地观看捕鱼，先登的樊迟曾向夫子请教苗圃，都因为其行为的不合时宜而受到批评。438P9

　　夫子先以礼止战、后以战止礼，这种思想的差别以致于在此后的岁月将儒家割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流派。438P9

　　这并不是因为夫子本身的思想有多大的转变，只是因为客观条件改变而个人的主观动能也需要相应的改变。438P9

　　为农者不能为铁、为布者不能食、为学者不能为医，这并不是因为个人不能做到，而是个人所在位置应该使用的器物为正物、应该行使的事情为正轨。438P9

　　若一切不合乎正道，礼就不能通行。但或许那样的正道从来都没有实现，以至于此后的理学将礼视为权变，连同三代之后的革命也一并抹杀了。438P9

　　权变——438P9

　　通往地表道路的通道已经打开了，阳光晕染仓库中的甲车，绚烂而危险的光泽。438P9

　　我将要在城市中，乘坐搭载最前端武器的驾车。438P9

　　他认为自己的确需要权变。438P9

　　天下永远是变动的，合乎正轨的世界依旧会如同不合乎正轨的世界一样迎来乱。438P9

　　在动乱之中追寻固态的世界是荒谬的，但又因为动乱而否定和平同样也是荒谬的。438P9

　　晏华不合乎规矩的调动甲车是权变的一部分，在危急时，让既不是七品特设官「神器使」，也没有加入武部作战序列的幻力修士，作为学生的两人参与作战，同样也是权变的一部分。438P9

　　我要认同和劝告她们。438P9

　　不，我应该威胁她们。438P9

　　异常而混乱的思绪，岱宗只好望后退了一步。438P9

　　滚开，我才不是人偶——438P9

　　追随圣人的践行，只亦步亦趋地前行最终会毁于一旦。438P9

　　事物在权变后取得成果后，会成为新的规矩，无论这种成果是好是坏。438P9

　　权变在必要时拮抗毁灭，有时又加速了先王之道的崩塌。438P9

　　而这件事情真正重要的是，在权变之中，将天命系于一人之手真的正确吗？438P9

　　历史用无数的圣人和罪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共和新政试图将这种权利交予国人，但还是只余下危乱之局。438P9

　　为了永恒，却连周期律都没走进去吗？438P9

　　既视感和恍惚感在纷乱中消失。438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