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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风铃

  但最终,爱缪莎的全部存在,还是如同坠入水潭的雨滴,彻底融化在雨幕之中,再也找寻不到。lpZ9d

  这是一种善意吗?lpZ9d

  晏华收回视线,双手捂面,仿佛野兽嘶吼般,长长地叹息。lpZ9d

  安托涅瓦能看见多少?lpZ9d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lpZ9d

  还有,她是否也是某个密谋框架的枢纽?lpZ9d

  夜深人静,或许谈不上睡去,也谈不上醒来。lpZ9d

  作为内测用户,依附在幻力框架下的幻梦之境,真与假的分野,的确变得模糊不清。lpZ9d

  但是,在中央庭的宿舍中,晏华只是收敛好了文件和仪器,走上合床旁的木梯。lpZ9d

  他喜欢睡在高处。lpZ9d

  鱼缸中,被委托代为照顾的箴鱼,或许出于类似的原因,喜欢在仿佛雨幕的大水体中存在吧?lpZ9d

  幻想与人交谈时,总是觉得仿佛是吐泡的鱼,但终究只是无趣的言语。lpZ9d

  箴鱼修长的身体,还有竹条般的半喙下颌刺穿河水。lpZ9d

  飞鱼也是箴鱼的一种,但鱼缸中的鱼更接近标准值。lpZ9d

  纵使长出羽翼,能够在天空中翱翔呢?lpZ9d

  长灯依旧散发温和的光线。lpZ9d

  晏华也仿佛往常,任由一盏孤灯在夜晚长明。lpZ9d

  晏华讨厌存在纯粹的黑暗,但始终还是会在夜色中,听着沉沉雨声睡去。lpZ9d

  一切总有个尽头,无论是好,还是坏。lpZ9d

  初春的骤雨过后,天空分外晴朗。lpZ9d

  和煦的阳光顺着装配长屋上,嵌入玻璃的栅格,照耀在岱宗身前的厚重纸张。lpZ9d

  关于施工规划的内部会议,在断断续续的雨中,如同这场初春的骤雨,在持续了完整的两天、一个清晨与夜晚后,才在夜半,随着一场大风彻底离去。lpZ9d

  初春的骤雨不比五月的梅雨,没完没了、连绵不绝地一直下着,只是仿佛应付了事地,将雨水挥洒一通,就尽快退场离去了。lpZ9d

  或许这是夜晚初春象征的新生,在寒冬之后,新生的草木总是应比夏秋之时少些负担——这可真是一种怪逻辑。lpZ9d

  但是,或许对于既有的一切,最好还是先将之视作客观条件,至多也只不过当作不存在,不必非得探析其中成因,甚至试图更改类似规则的环境周期。lpZ9d

  最终传达决定的早会,也在不久前结束,现在长桌上,就只剩下岱宗一个人安坐在这里。lpZ9d

  他在等待着,关于物权和产权更替,随之而来的抵挡与反对。lpZ9d

  但在现在,岱宗可以侧着头,凝视阳光中的尘埃,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休憩。lpZ9d

  他应该想什么呢?lpZ9d

  其实也不必将对物权和产权的问题提出,毕竟,实质上,都尉剪去了许多枝叶硕果,理论上,渡河南岸的文鸢岛本就是青都行司营造树阵所在。lpZ9d

  白夜君至少看起来,站在他那一边。lpZ9d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可以乐观地认为,这种安静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各个框架可以预期的冲突打乱。lpZ9d

  到那个时候,他或可扮演仲裁者与协调者,甚至加以妥协,确保施工大体上能够在正轨上运行下去。lpZ9d

  再然后——lpZ9d

  不祥之器,岱宗望向了秋狩。lpZ9d

  共和九年的幻兽潮汐后,以都尉只身从中央区乘舟前往南岸,文渊社一隅的重建的教育框架,在相当漫长的时间中,一直由他直接负责。lpZ9d

  虽说如此,在大体完成学校谱系重组,搭好联合中学的框架后。lpZ9d

  他显然缺乏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关心野草般不重要的问题,只身工部有数支缺乏统一管理的施工团队,在这里从事各种建设工作。lpZ9d

  因为诸多原因,不怎么成功,去年春纪后,甚至干脆陷入停滞状态。工人被临时抽调和调配到其他地方,仅仅保留了一个框架——这在程序上是不合法,内部也颇有意见。lpZ9d

  因此,岱宗,或者可以象征他的属台属吏,才得以在第一时间通过法律手段,获取数支工程队的控制权,文渊社的黑门事件并没有迟缓新施工计划的预备工作。lpZ9d

  只是,他决定有必要加速。lpZ9d

  在装配的长屋中,岱宗在设计废稿的一隅画树。lpZ9d

  因为财力和人力资源还算存在余裕,文京区成谱系的地方势力首先在黑门事件中被搅乱,后来又干脆被都尉成体系地打击了一通。lpZ9d

  等到岱宗来处理盛宴残余,暂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至少不必闹得都尉炮轰嶙峥亭那般怪事。lpZ9d

  笔端歪向一侧,将预定的直树平生枝叶。lpZ9d

  岱宗不满意地将废稿纸揉团,叹气地展开,压在石块下。lpZ9d

  他拿出未用的纸张,继续画树。lpZ9d

  道是树木根本,术则是树木的枝叶。lpZ9d

  如果道统不正,在同等条件下,无论枝叶怎样扦插、嫁接、摘心、分株,终究逃不出“不正无道”的结局。lpZ9d

  但是同样的,面对灾祸,纵使建木那般贯通天地的大木,也终究有崩塌的一天。lpZ9d

  没有任何事物是永恒的,一切终究有一个尽头。lpZ9d

  但是只要树木的「根系」还在向大地汲取养分,只要果实孕育的种子在彼端的土地上发芽,一切至少还是拥有希望。lpZ9d

  帝国的历史、华夏的历史、乃至于人类的历史,本身就是希望对绝望永无止境的对抗,直到一切的终焉。lpZ9d

  但至少在此刻,岱宗抬起头来,阳光确实存在着。lpZ9d

  他最近在读玄庭的书,主要是几本可能有利于自我构筑角色背景的游记。lpZ9d

  正迷思时,门前的风铃响起来了。lpZ9d

  文渊社的施工中心设立在渡河沿岸稍高荒芜土地,而非之前计划的文渊校区旧校舍。lpZ9d

  其中自然综合考量了,各个方面、相当微妙的因素。lpZ9d

  或许是为了表达诚意?lpZ9d

  在铃声中抬头,中央庭的祭司打开了窄门。lpZ9d

  岱宗将桌上的文件移向一旁,再转身从身侧的小柜上拿过茶具。lpZ9d

  “真是稀客,只有茶包和热水,要喝茶吗?”岱宗背对着爱缪莎。lpZ9d

  虽然做出了询问的姿态,岱宗却丝毫没有留下让对方拒绝的余地。lpZ9d

  水壶恒定在八十度,从纸盒中拿出三角茶包,一并放入茶壶。lpZ9d

  爱缪莎将头发盘起来,隐藏的宽檐帽下。lpZ9d

  她穿上中央庭的制服,甚至还是作战款式的,但是另一人,衣着却与风闻不同。lpZ9d

  “你这身打扮?”lpZ9d

  岱宗暂时没有束发结冠的习惯,也讨厌冠帽,也曾思虑在必要的场合,或可用鹖冠甚至头巾应付。lpZ9d

  不过,现在似乎还没有这种必要的场合。lpZ9d

  赢州纵使在受到错薪思潮冲击最为猛烈的时代,作为并非汉水世系的,城池外的领土,其实也没有多少管辖力度。lpZ9d

  最后也适应现状,在律法上,着装规范先是提高到手肘,非正式场合也提高到膝盖。lpZ9d

  至于私人场合,从肩膀,再到小腹和脊背也没有条文管辖,最多只是有所微词。lpZ9d

  因为最近感觉炎热,所以岱宗穿着灰色的纯棉短袖衣,下身则是被汗水浸湿后,依旧拥有较好透气性的短裤。lpZ9d

  “哦,你说这个啊,只是为了随时预备外出。”岱宗回头这才脱下双肩的书包。lpZ9d

  书院制,他咂摸着自己可能会有习惯。lpZ9d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爱缪莎在岱宗几乎肉眼可见的抗拒神情中,坐在他较远处的座位上。lpZ9d

  “有什么事情吗?”岱宗打断了爱缪莎的言语,以避免自己陷入劣势之中。lpZ9d

  “不,我是说——”lpZ9d

  “所以有什么事情吗?”岱宗因为脖颈,不自然地歪头。lpZ9d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说完吗?”爱缪莎似是嗔怪与抱怨。lpZ9d

  “对此我很遗憾,但是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有权安排我的工作内容。作为并非礼貌的尊重,我会不设时间限制地倾听你的言语。”lpZ9d

  “真没想到,你还没来得多久,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做出这么大的事情。”爱缪莎收敛神情。lpZ9d

  “是你,不是我们。也没有无声无息,工作的一切内容都在沙盘机构中,向树阵会议报备并通过,我只是没有义务专门向作为同级机关的塔罗会做出任何不必要的解释。”岱宗望着玄色铁壶的荆棘纹理。lpZ9d

  茶大抵已经泡开了,岱宗想象着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的模样,从抽屉中拿出一次性纸杯。lpZ9d

  清澈的茶水倒入纸杯,岱宗起身来端起茶杯,远远地将茶水放在爱缪莎身前。lpZ9d

  “如果你对我们的事业抱有任何的疑惑的话,可以四处巡视并询问相关人员,我想大多数人是不会拒绝你的询问的。”岱宗的语气稍微放软了些许。lpZ9d

  岱宗取出书包一侧的水杯,倒茶。lpZ9d

  温度恰到好处,岱宗轻抿,又断断续续地喝下大半。lpZ9d

  岱宗下意识想要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残液,但碍于旁人还是拿起了纸巾擦拭。lpZ9d

  “工作繁忙,请恕招待不周。”近乎逐客令的简短言辞。lpZ9d

  “你看起来很想要驱逐我。”爱缪莎摇晃杯中茶水,趴在桌子上,将头颅侧置在手臂上看向岱宗。lpZ9d

  “我没这个权力。”lpZ9d

  “理论上,你同样没有做出此前那些行为的权力,但是一切还是发生了。我对此相当遗憾,但并不想要挽回没有价值的事物。”lpZ9d

  “我是指挥使。”lpZ9d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