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宗多次来到文渊社,似乎做了许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做。3sDTp
这使得他不得不为自己感到怀疑,他为什么要来文渊社呢?3sDTp
为了文渊大学支起的高台与帐篷,从各个学院招募的学生?3sDTp
为了不停签字的表格,与银行协作变更既有的会计体系?3sDTp
这并不是他要做的事情,他来文渊社,绝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情。3sDTp
大概有数千人,穿着黑白色的衣裳,从街道上方的校门倾泻而下,仿佛山洪与逆流的岱宗擦肩而过。3sDTp
人群在他的眼中,都化为漫长而凌乱的激流,伴随比昨夜雨声更磅礴的显现。3sDTp
岱宗还是贴着墙壁行走,他人对这个或许常见,或许少见的不速之客缺乏兴趣,依旧在他们或许会如此行走数年的道路,不停地奔流着。3sDTp
岱宗喜欢学校,这类机构比其他的,由人类建立起来的组织都更有活力和希望。3sDTp
但是总有人想要败坏,就像是败坏其他事物般,败坏学校。3sDTp
先知而又伟大的统治者,往往都只是孤身一人地走在一条漫长,而又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3sDTp
未来会证明他的功绩,但是现在却无法得到未来的好处。3sDTp
就像或有的后人,也完全有理由埋怨正准备搅乱秩序的岱宗。3sDTp
一部分人对此已有自觉,但是因为始终有人,比他将要遭受的厄运更值得诅咒与失败,故而义无反顾。3sDTp
人类,尤其是处在历史周期律的夏子,对于末日总是缺乏概念。3sDTp
孔子也会借川流感叹光阴的易逝,但仍坚信诸夏不绝如缕。3sDTp
文人也会用蜉蝣感叹生命的渺茫,却少有对文明毁灭的概念。3sDTp
痛苦而绝望的氛围中,有人或希冀隐世的清净。或希望在佯狂之中尽快毁灭自己,好不必毁灭他人,也不必去见证他人的毁灭。3sDTp
人类是需要理由的意义的生命,于是岱宗努力地在渺茫的记忆中寻求理由和意义。3sDTp
或许只是无端的臆想,梦境对书籍的重复,但是岱宗的确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他是想起来,还是在书上读到了?3sDTp
恢宏的人流大概持续了三分钟,最后变成了孱弱的细流。3sDTp
零星的人群间,漆园行文骑着自行车,停在岱宗的身旁。3sDTp
他此时戴着玄色头盔,修长而纤弱的身躯却,穿着闪耀银光的束衣。3sDTp
漆园行文下车,扶稳了自行车,而后就保持了沉默的姿态。3sDTp
“你会不会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但密谋或许最适合放在阳光下,山溪到了吗?”3sDTp
山溪的祖父山形胜,那个七十多岁,死于幻兽的老武官,与都尉里应外合地罗织嶙峥不轨案,为他南渡打开了局面。3sDTp
但是他的确可以信任,而且与岱宗有相当多的合作空间,至少比他父亲好多了。3sDTp
“三先生身体抱恙,仍在崇山修养。”漆园行文神色谦逊,“他让学生源立言代参会。”3sDTp
“算了,我知道了,阿纳斯塔西娅、定方望、林秋,剩下的就这三个人吗?”岱宗再度叹息。3sDTp
“先前不是说,不要让他们参与其中吗?”漆园行文似是不解。3sDTp
“不是你的逾越,你又何必那样拘谨呢?我又不会做坏事。”3sDTp
岱宗不喜欢雨,也不讨厌,仿佛他对自我与人类的态度。3sDTp
滤过水的烟雾从霞的口中吐出,在半空演变绚烂的图样花纹。3sDTp
霞仿佛用云雾演变幻境蜃龙,或为岸上人营造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或使船中人在追逐中一无所得,抑或触礁迷航。3sDTp
阴阳的鱼群身侧有绚烂的光羽,黑鱼和白鱼的眼珠与鳞片,都在光暗不一的云雾中被勾勒得毫厘毕现。3sDTp
眼睛所窥见的未必是真实,耳朵所听闻的也未必是虚假。3sDTp
如同得之不易的白米饭上的积灰,若无试探性的言辞,谁知道那是饥饿之中的偷食,还是小心翼翼的虔诚。3sDTp
谁也没有窥见饭面上的灰尘,但世人确实看见了那位追随夫子的贤人,在战场上随着鲜血倒下。3sDTp
云雾突然汇聚起来,在最高处构建一朵宏大的繁花,而后在绽放后凋零。3sDTp
纷乱的思绪又随着花朵的开落,绕过了鼓声中的雪地,翻过昆仑山巅的冰宫,前往西山之西早已灭却的北方诸邦。3sDTp
相传西山之西用香华和璎珞供奉神明,世尊在绝望中的苦修中逃遁,又在菩提树下得到了安静。3sDTp
但即使他将木香和鲜花作为戒律,仍免不了自己死后被奉为至高的佛。3sDTp
再崇高的人类,死后总是少不了被消磨锋芒,在使其钝化。3sDTp
在建鼓声中,死于伐楚后七年大雪的宣王,不也得在死后吃那冷猪肉吗?3sDTp
鱼群朝拜般向山巅汇聚,又在翻落凋零后,口衔莲子,交错着四散逃开。3sDTp
帷幕的间隙中映现山上各处,隐没于雾中的亭台楼阁时时显现出不同的色彩,生活在山上的小人们也随之灵动地活动起来。3sDTp
又一个蓄着长胡小人突然跳上鱼背,并乘上鱼背在四处遨游。3sDTp
水流在山腰的平台汇聚为一方水潭两个戴着小冠小人泛舟钓鱼、相互谈笑。3sDTp
水潭中的谈笑很快就被快速生长的竹林所掩盖,朝阳初生,随着精神的长啸声,广场中快速演变出一群小人在持剑演武对招。3sDTp
但是终究还是有人与广场的氛围格格不入,又一个偷懒的小人躲到一旁树冠之中睡懒觉,另有一人与其交好的小人则随时预备为他通风报信,以免为门派长老所呵斥。3sDTp
楼阁中有小人弹琴鼓瑟、击筑吹箫,暗室中则长老禅定、真者修行。3sDTp
高楼上游者博物,一旁则有随从手持纸笔,以待迁客绘以书画。3sDTp
一切都显得协调安宁,但突然有乘着仙鹤的外来者从云中滋生,来到山底的台阶。3sDTp
眼睛所见到的一切景物,终究还是在他意识的补全之中,不自觉地被理所当然的世界——既有的认知所欺骗。3sDTp
那是一个拥有灰色内心的白色小人,真龙无可忤逆地向山巅走去。3sDTp
群山之上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祂的前来,并陷入怪诞的争吵之中。3sDTp
但大多数人还是延续着既有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演绎着。3sDTp
岱宗低下头,并闭上眼睛,他其实也并不想要看到一切毁灭。3sDTp
尽管封闭了五绝,但脑海中的神感还是感觉到了无数怪异的情绪,来源于毁灭的憎恨与痛苦、后悔与无奈、悲伤与坦然。3sDTp
辛辣而强烈的情绪不断侵袭岱宗的神感,但最终一切还是在禅定之中,缓缓地化为乌有——本就只是虚无的事物。3sDTp
待到岱宗睁开眼睛,端立白雾中的仙山大体已经消散了,只余下缭绕的小物在白雾中升腾。3sDTp
残余雾气却时时预备显现各样文画,是处世的宝训、立身的金箴、论辩的仪轨、了事的人情。3sD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