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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断竹

  「友谊与羁绊,说到底,你们所有人并未真的走在同一条道路」loPTS

  雯梓死了。loPTS

  在黄昏时分,走过黑暗而漫长的走廊时,雯桐总是会怀念与希罗博弈的那个午后。loPTS

  他的人生,似乎在一个离别、一次归来中划为三段,那么还会有第四段人生在等待着他吗?loPTS

  他不清楚这一点,只是顺着墙壁上长明灯指引的方向,在迷宫般的走廊中前行。loPTS

  这是一种仪式,仿佛清明时节,祭祀祖先所需的巡礼。loPTS

  雯桐依旧站在地上,却在晦暗的走廊、幽蓝的灯光中,感觉自己身处深海。loPTS

  但他还是孤身走了下去,思绪也随着脚步声,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起来。loPTS

  他现在必须冷静。loPTS

  于是再度回忆起,临行前的谈话。loPTS

  那是从中央区回来,并在研究所养伤的时候,在正午时分,能够透过厚重玻璃窥探近海风光的时刻。loPTS

  临近陆地的近海是富饶的,他们的富饶一方面来自大地,一方面来自深海。loPTS

  而在近海之外,深海的世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故土,海洋洋流构建的通道大多也被占据。loPTS

  但在更多灰暗、缺乏阳光氧气以及其他生命所需物质的深海,黑暗而贫瘠的深海,是在竞争之中失败的,曾经旺盛一时的水族苟延残喘的墓地。loPTS

  希罗坐在海下被玻璃幕墙包裹的棋室中,光芒依旧在固定的时间到达固定的地点,但是与他对弈的人却不在此处。loPTS

  他突然感觉到伤感,因为在多日之前,就在他的对面,达尔维拉和阿撒兹勒一同看着眼前的棋盘,光明已经不再照耀的黑白棋盘。loPTS

  达尔维拉下棋大开大合、咄咄逼人,不假思索却凌厉有力。loPTS

  但是他终究缺乏耐心,和对抗逆境的毅力。loPTS

  于是在希罗始终漫不经心的态度之中,原本大为劣势的棋局,只不过经过数个回合,木棋盘上由棋子交织构建的局势就发生了彻底的转变。loPTS

  但是希罗依旧一副微笑着、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优势或者劣势、失败或者成功似乎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同。loPTS

  有时候,胜负在棋盘之中。有时候,胜负却在棋盘之外。loPTS

  那么己身处于棋局时,而棋盘上的胜负,与真实的胜负毫无关系时,应该怎么做呢?loPTS

  变化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但希罗已经决议成为变化本身。loPTS

  他看着达尔维拉,就像是看着多年之前的自己一般。loPTS

  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本身并不擅长言语的表达。loPTS

  本性难扭转,而能够改变的行为方式本身,在某些人、某些事面前却不免被本性所阻碍。loPTS

  他窥探着棋盘,想象着一个又一个棋子在厮杀之中倒下的模样。loPTS

  但或许对于他而言,只有下一次投掷骰子所显示的数字,命运下一次对他的判决才能够让他稍微提起些许精神。loPTS

  “之后搭乘潜艇由渡河前往文京区的文渊社,那里会有人接应你,帮助你开展下一步动作。”希罗在棋盘上逡巡,言语却坚定。loPTS

  短暂的思考后,希罗放下手提子,用战车将达尔维拉身前的王敲出棋盘。loPTS

  “之后你需要注意两个人,虽然意外有时难以避免,但是我实在不希望再发生或许可以避免的意外了。”loPTS

  达尔维拉没有回答希罗的问题。loPTS

  他只是将精力全身心地,投入到棋盘的胜负之间。loPTS

  这对于他而言,至关重要。loPTS

  但是偶然的灵光一闪,依旧无法改变他在希罗乌云般攻势下,左支右绌的事实。loPTS

  胜负已分,这次他又输了一局。loPTS

  达尔维拉在希罗收回手之后将棋盘上棋子尚且站立的棋子尽数推倒,而后折叠棋盘并整理棋子以便将其收敛到木盒之中。loPTS

  棋盘上的胜负已见分晓,但现实的胜负才刚刚开始,那么他究竟是会胜负,还是失败?loPTS

  “那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两个人分别是谁?”整理一番思绪后,达尔维拉向希罗询问道。loPTS

  希罗向前探身,身躯前倾并用手肘靠在桌面并交错着手指。loPTS

  阳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爬满他的脸庞,但在这个动作之后,他成功地躲避了几乎填满瞳孔的阳光。loPTS

  希罗向达尔维拉陈述道。loPTS

  “白龙社万葬亭的钟函谷,他或许会醒来,或许不会醒来。还有黑鱼社祈雨酒楼的伽梨耶,她或许会醉,或许不会醉。”loPTS

  这是模棱两可的言语,钟函谷已经睡了许久了,或许还会继续睡下去。loPTS

  而伽梨耶,来自日南之南的神器使,似乎与希罗有着暧昧而含糊的关系,仿佛他和钟函谷之间。loPTS

  “那么你认为,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达尔维拉的身躯向后倾斜着。loPTS

  “谁知道呢?这取决于你想要做什么,而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你会做的是你希望的,但不一定是我希望的。”loPTS

  “但是主观的恶意和善意有时并不重要,对于我们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是对方能否掌控而且客观上,是否有能力威胁和破坏我们的事业。”希罗的言语仍暧昧不清。loPTS

  但是,在这之后希罗罕见地沉默起来。loPTS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极为少见。loPTS

  说到这里,希罗似乎再也无心说下去了。loPTS

  于是他就站起身,走向一侧,拉开了另一面墙壁的帷幕。loPTS

  浅海的阳光穿过海水与礁石,落入了玻璃幕墙后的灰暗房间。loPTS

  他不会,也不是很愿意干涉达尔维拉的行动。loPTS

  “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还能够撑得下去吗?”看着游鱼的希罗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关切。loPTS

  达尔维拉没有像往常一样,尽快把棋盘和棋子收敛到木盒之中。loPTS

  反而像希罗过去所喜欢的那般,在棋盘上摆放,变化棋子的阵势。loPTS

  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左胸,感受到幻力结晶组成的起搏器,一次又一次地鼓动自己的心脏。loPTS

  他的生命也就在这一次次的跳动之中,粗糙地维系着。loPTS

  “还死不了。”达尔维拉给出回答。loPTS

  “等到这件事结束后,一切都会完美解决的。”希罗的语气中显现出茫然与决绝。loPTS

  达尔维拉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厌倦一切的愿望与希冀。loPTS

  他看向玻璃幕墙后好像在望着他的蓝色游鱼,渡河的流动带来的洋流总是让这位于文京区和海湾区间的海域种种新奇的事物,洋流和潮汐通过这世间最为普遍的重力影响了世界的演变。loPTS

  时至今日,即使引入了量子力学,纵使捕捉、测量甚至运用引力波,学者们依旧无法给时空构型,给予一个简洁而恰当的诠释。loPTS

  但是在表现上,潮汐和洋流,是如此剧烈地带来了物种之间的传播。loPTS

  通过名为水的介质让鱼从海洋登上陆地、让人类的种群追逐丰美的土地。loPTS

  那么幻力会带来这个世界怎样的变化呢?loPTS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碎叶镇就是在事物的普遍联系中,建立起来军事集团。loPTS

  自乾朝开始,边疆快速普及的汉水世系。loPTS

  在亥癸天变后,韦相和楚王先后主导,从帝国向邦国退却的历史转变中,在诸王共和中,诸夏终于勉强站稳脚跟,可以尝试再度前进。loPTS

  其中,血缘作为核心的宗族与宗派力量,被极大地增强了。loPTS

  碎叶镇,正是有商通过赢州与诸夏恢复联系后。loPTS

  为了在政治上,向道君靠拢,在文化和社会上,加强统治而建立的血缘军团世系。loPTS

  地面开始上升,雯桐站在上升的地面上,在黑暗中窥见星光。loPTS

  雯桐站在,楚丘最为核心的高台上。loPTS

  逐渐衰败的诸武家,扮演天上人的角色,同样站立在伪装成云彩的平台之上。loPTS

  仰头望去,雯桐甚至还能够细数他们的相貌和姓名。loPTS

  天下已经太平许久了,玄君之后,天命年中,道君再未显世。loPTS

  玄鸟家族自有法度,武家也在这漫长的和平中,感到无所适从不知收敛地宣泄自我。loPTS

  雯桐想起雯梓死前的身躯,五行大阵平等地保护了大多数的人,但将众人置于另外一种风险之中。loPTS

  这并不是他愤怒的直接来源,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牺牲之后。loPTS

  最有理由延续希望的人,却做出这副模样?loPTS

  雯桐继续环视旧勋贵与众鬼魂,景、卫、卜、星言、东方、定方、桑、重、青、林……loPTS

  都到齐了——loPTS

  人群都纷纷注视他,望向他身后希罗的意志。loPTS

  双方也并未进行过多接洽。loPTS

  但是他们坚信,双方都如此需要彼此。loPTS

  对于建立在战争中,一切的政治制度、分配制度、教育制度、社会保障制度都服务于战争的群体。loPTS

  有什么比一场,由大同党再次展开的世界战争更有吸引力?loPTS

  所有人都在等待雯桐发言,雯桐却在此时感觉到莫名的茫然。loPTS

  他穿着丹朱之色的曲裾深衣,又佩戴重菱纹的玉环,在冠上系着红缨与白玉。loPTS

  “世界已经和平太久了。”一切都寂静下来,雯桐并没有让这份寂静持续太久。loPTS

  “所以你们都得死。”loPTS

  一切突然变得喧嚣怪诞,他没有去聆听。loPTS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他脚下延伸。loPTS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