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细密的血线毫无征兆地绽裂于女人眉心，并竖向扩散，很快绵延至头皮与下颌，形成一道暗红色的闭环。lqizG
她用手直接“撕扯”下自己的半张脸皮，露出血肉淋漓的内侧——lqizG
带有五官轮廓的皮肉被揭开一半，剩下半边仍旧完好的容貌。嘴角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与捏住血肉边角的羞赧手势，仿佛少女向男友拨开内衣的吊带，那种挑逗感，与恐怖感共同展现着某种畸诡的媚态。lqizG17
几近完美的、纤毫毕现的细节，苏天甚至能清晰地望见半边嘴唇的玫瑰色口红，那种反光的，带着些许皲裂的纹理，与皮肉内部的细致蠕动。lqizG1
揭开的面皮下，模糊的血肉蠕爬形变，一枚镶嵌于脸庞正中的巨大眼球缓缓睁开，展露出空洞的眼白，与密布血丝的狰狞瞳孔，以及眼球下方生长出的，交错啮合的森然利齿，正从牙隙滴坠稠浓的粘液。lqizG
短瞬的时间，夸张的堕化，邪性的扭曲。半边脸尚存美貌的骨肉皮相，另半边脸却已然化作畸诡的异形。lqizG
无论地板、壁面、还是吊顶，或是包括沙发、茶几等家具在内，所有的物件，不知何时，已然全都褪去了自己原本拥有的颜色，只呈现出好似黑白相片中那种单调死寂的灰度。lqizG
只剩正直视面对的人型，逐渐被浸染上视野中唯一的艳丽。lqizG
无比怪异的色彩……悄然无声地从女人的头颅上显现而出，不似先前交谈的那般微弱，而是大量、成片、汹涌——lqizG
三角扁平的锯齿色块，彼此交接，每一枚形状中都填充着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色彩，极度错乱的层叠组合，远远超越毕加索的抽象画，就那样从女人脸上的那枚硕大眼珠中攀爬、涌现、流淌而出，仿佛闪烁的电子信号般蔓延到后者的全身。lqizG4
再度自发出现了，这般场景，可此时并非什么好时机……lqizG
苏天骤地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右眼，极其用力的程度，指甲几乎在额头上抓出血痕。lqizG
Phantom。这种幻象。lqizG4
是的，在七岁那年失去了做梦的能力后，苏天获得了一些相应的馈赠，只不过，大概称不上什么好事。lqizG
从某一天开始，他的右眼偶尔会产生幻象，能够目睹不可视之物，一些极其诡怪的色彩。这种幻象出现的频率并不算高，只是一开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过随着使用的愈发频繁，他逐渐掌握了一些技巧，能够模糊地操纵开启和闭阖的时机。他将其称作“Phantom”，“幻象”的英文释义。lqizG12
“Phantom”中，大部分的物件，将在视野中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色，像是刚刚冲刷出的，被抹去彩度的黑白照片，再远一些的地方，会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薄雾。但也有一些内容，相应会涌现出鲜艳的“色彩”。lqizG
可能是人、植物、动物，甚至更多诡异古怪无可名状的东西，并不局限于活物，之类的。lqizG
多年的经历，苏天逐渐自我摸索出了这种能力的一点具体象征，但也许只是臆测，因为，并没有人能够教导，像课堂那样有老师带领他入门的什么的。lqizG
色彩越“鲜艳”的东西，表示其本质就越“怪异”。lqizG1
身躯，从畸变的头颅几乎涌现出整个色阶表，成千上万的三角形色块，像是闪烁不停的霓虹灯管，将至崩坏。lqizG
副作用终于产生，苏天骤地感受到一股眩晕感，极其强烈，与好似即将呕吐出内脏的作呕欲望，他的左手扶住面前的沙发靠背，混乱的思绪几乎无法运转，如同水银般凝滞。lqizG1
是的，“Phantom”的启动具有某种代价，目睹了愈鲜艳的色彩，结束后就会陷入愈强烈的副作用。比如感受到眩晕、产生幻听、陷入幻觉或是恶心想吐之类的，无论哪种状况，必定是极其诡异古怪的体验。lqizG7
这种事情，苏天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自认为具有了显著的抗性，对种种恶境的抵抗力已然非常人水准。但这次……强度居然远比他想象得要剧烈得多，所有的症状几乎同时产生，共同发作。lqizG
嘶哑、含混的呓语游离脑海，层叠、诡谲的吟颂萦绕耳畔。lqizG1
被女人注视着的他猛地躬下半身，难以自持地呕吐出成堆的眼球，摔落在沙发、滚落到地毯，混合着青灰色的涎水。那些跳动着的，仿佛弹珠般的球体，在灰色的视野中反射着邪性的油光。lqizG4
“居然有……这种事情……”lqizG1
苏天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幻象的严重程度，远超自己的预期。lqizG
他僵硬地抬起左手手腕，用肘部撑在沙发上，右手伸向身后，茶几上方摸索，自己甚至已经没有转头的气力，强烈的疲乏困倦感，让人只想阖上眼皮进入永眠。lqizG
这种脍炙人口的提神物质，能够帮助缓解副作用，苏天因此养成了喝相应饮品的习惯，至于咖啡，实在太不合口味了。lqizG
颤颤巍巍的手指终于将熟悉的马克杯提到嘴唇前，饮用之前，他不经意地向下扫视一眼，杯中盛放着某种完全与热巧克力大相迥异，且湿黏滑腻的腥味液体，是的，看起来浓度很高的鲜血。lqizG
黏稠的猩红色在马克杯中微漾，本来该静止不动的液体，居然有种活物般的蠕爬感，液面不断地产生着鸡皮疙瘩般的疣状突起，又不断地消隐，仿佛受困的虫蠹想要从杯中挣脱出来，仅仅注视就让人心生恶寒。lqizG
赤色的稠浆中突然翻覆出一枚血丝密布的眼球，就那样死死地盯住了苏天的脸庞。开阖的瞳孔布满利齿，饱含恶意的目光满斥怨毒。lqizG
这样宽慰自己，苏天闭上眼睛，仰起头将整杯血液一饮而尽，不带丝毫犹豫。lqizG
他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自喉管涌下自己肺腑，紧接着，四肢稍稍有了一些活动的力气。lqizG
撑着身体，从沙发上，苏天稍稍抬起视线，企图找寻到事端的始作俑者，但却没有望见那个女人的身影，只剩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滩。他神色有些茫然。lqizG
自己站在一片紫青色的沙滩上，连同沙发，地毯，以及台灯等房间装饰。但看不见那个女人，也失去了房间天花板和墙壁之类的遮掩。眼前的海洋是黑色的，如同墨水般的黑色，不断冲刷着海岸线，天上望不到光照，太阳、月亮，或是任何发光体，但却能够清晰辨认景物。lqizG
“冥渊”。lqizG9
苏天联想到女人之前描述的梦境，他虽然没有念完，但其中有这么一节，与之相差仿佛。lqizG
“我也被感染了吗？每晚都会做连续的噩梦……这种诡异的模因，也许对我更算是梦寐以求的好事。”lqizG
远处一望无际的墨色海洋，骤地从中翻滚出如同山渊般体型巨大的触手，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眼球，从开阖的瞳孔喷吐出灰色的雾气，将远景完全遮掩。lqizG
苏天呆愣在原地。被巨物引发的、汹涌而来的滔天浪潮，将他的身形，连同家具完全击碎。lqiz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