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斯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无意识的看到了终端侧面的狭窄屏幕上推送的这句经典名言。X6t2W1
那个时代的人们会想到有一天城市不再为了人而存在，而可以仅仅是个代码，是个数字，是个实验室，或者是个蜂巢吗？X6t2W
她靠在车上，拿起引擎盖上的罐装可乐，拉开拉环，喝了一口，铝罐短暂的挡住了她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也挡住了从远方直射而来的刺眼光芒。略一点刺激性的甜味饮料顺着喉咙冲入食道，但她还算熟悉这种感觉。X6t2W
铝罐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并不是想一口气把饮料喝完，只是想借此躲避一下这个荒诞无趣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好。X6t2W
艾丽斯自嘲的笑了一下，放下可乐，把略微有些凌乱的棕色长发用手重新捋顺。不远处通天彻地的巨大高塔以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映入眼帘。即使在星夜之中，依靠着从城市各个角落映照来的各色光芒，依旧能清楚的分辨出靠近地面的大半截光洁的白色塔身。X6t2W
听上去很像是太空电梯。但它并不是，只是真的非常高而已，艾丽斯听说这座塔最高处甚至能够伸入同温层之中。但登上塔顶是少数有钱的精英阶级才有的特权，平时的轨道发射任务都几乎用不上最顶层。X6t2W
在塔的周围，则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数十座高低不一，泛着银色光泽的摩天大楼伫立在塔的周围，设计上呈现出了微妙的一致性。当然，毕竟这些大楼的主人都是一家，大楼内的“住户”虽然同样不是什么普通人可以惹得起的，但也就只是“租户”而已。X6t2W
只是，这些大楼占用的面积加起来，也没有一座塔的占地面积大。呈现出双曲线般的圆锥状塔底里到底隐藏了些什么，长期以来都是各类都市怪谈中排行最靠前的内容。X6t2W
她一口喝完罐子里剩下的饮料，随手把铝罐抛进路边的垃圾桶中。拉开车门，坐进远远显得宽大的车辆座椅中，艾丽斯看了一眼老旧的控制面板上方的平显，上面还是她之前打开的个人消费记录。X6t2W
一罐可乐花了她30刀。这年头真的是连可乐都要喝不起了。这辆车仍是最老旧的需要按键发动的车辆，于是艾丽斯按了一下方向盘上的按钮。X6t2W1
艾丽斯用手猛地排了一下控制面板，像是卡带般的声音停了下来，但电台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从音响中传出。X6t2W
“……使用更健康的甜味剂，无需添加昂贵而高热量的天然蔗糖，生产全程资源友好——而且只需要高糖版可乐十分之一的价格，你还在……”X6t2W
该死的，添加劣质工业甜味剂的可乐哪里能叫可乐，那连糖水都不如，艾丽斯要是再有钱一点就会买一箱来清洁一下自己住处的厕所。X6t2W
只是，使用传统方式从植物中提取的各种糖类的价格明面上由于封锁而变得稀有而极度昂贵，艾丽斯觉得传统的可乐说不定会随着封锁和时间推移越来越贵。X6t2W
这段时间努力工作囤积一些可乐来等封锁结束吧，以艾丽斯的经验，所谓的封锁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结束了。天然甜味剂虽然会越来越贵，但这些企业总得把戏演的像些。X6t2W
她先打开了空调，免得因为车内环境过于炎热，再被人补个差评，随后按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离她最远的那个按钮，车里的灯光略微暗了下来。X6t2W
“切换到工作模式。正在加载导航系统。正在获取当前顾客位置。”X6t2W
导航系统一向年久失修，艾丽斯已经看到了顾客的位置，但导航系统还在努力的转圈，至少是假装很努力。X6t2W
她挂上前进档，打了一下转向灯，趁着周围的道路没车，迅速掉了个头，开到了路对面摩天大楼楼下的停靠区。一名有些瘦弱，看不太清面孔的黑色短发女孩正站在停靠区域旁四处张望。她的身上穿着黑色T恤，上面有着不明意味的夸张巨型片假名文字。腿上则是正常的深蓝色牛仔短裤和运动鞋。X6t2W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会从这片西装白领们聚集的区域走出的人。X6t2W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丽斯所驾驶的车辆的牌照，她有些迟疑的走了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X6t2W
“欢迎乘坐EPSC24037号出租车，希……等下，是你？我现在交车回家休息还来得及吗？”X6t2W
艾丽斯下意识地侧眼看了一下上车的女孩子，随后一些不好的回忆随即涌了上来。X6t2W
黑发女孩完全没反应过来艾丽斯的话语中的含义：“为什么放着纯广告频道的广播电台？”X6t2W1
随后她因为艾丽斯的声音回忆起了什么：“你是……你是谁来着？调酒师小姐？”X6t2W
“是哦。请叫我吉尔。Time to serve mix and changelifes。可以了吗？不行的话我再想办法给你一杯加了16格酒精的Suger Rush？”X6t2W1
艾丽斯耸耸肩：“我可不能带着紫色双马尾假发出来工作。我就不奢求什么小费了，至少我这么配合的份上，千万别再给我差评了。”X6t2W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我从城市交通枢纽出来之后碰见的出租车司机小姐。差评……?好像是我跟别人开玩笑的时候在APP上点的。难道给你造成困扰了？”X6t2W
“是啊。总公司扣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还有半年的奖金。”X6t2W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这边的公司跟我原来所在的城市一样不管投诉。”少女双手合十，道歉的语气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X6t2W
“如果你有幸能看看EPSC的员工守则，你会发现员工守则跟修车店的价目表有着不低的相似度。总公司大概是在想一切办法从员工手里把薪水抠走。”X6t2W
“很不幸，EPSC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剩下的还在用人类当司机的出租车公司。”X6t2W
“……那……大概是多少钱啊……”少女用非常小声，但艾丽斯仍然可以听清的声音嘟囔。X6t2W
艾丽斯叹了口气。X6t2W1
“算了。别再来一次就行，不然我下半年的奖金也没了。说吧，Neko，你的目的地是哪儿？”X6t2W
黑发少女沉思了一下：“我记得订车的时候填了来着，但我也不记得那个地方叫什么了。为什么叫我Neko。”X6t2W
“别在意，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戴幅猫耳或者猫耳耳机。顺带一提，导航系统十天有八天都是坏的。可以的话能帮我再看一眼目的地吗？”X6t2W1
“南边的维泽里季区。赶时间吗？”艾丽斯平稳的起步，开上了公路。X6t2W
“万一卷入什么事情里，医药费比车钱贵多了。而且我可能还得自己掏修车钱。”X6t2W
“这是对刚来者的一般说法，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熟悉这座城市了，也可以进去转转。其实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不过必要的防身准备还是要做好。”艾丽斯没转头，向黑发少女解释道。X6t2W
“第一次去可不是因为什么好事。不过后来我算是少数愿意跑三城区内部的司机之一。如果你是赛博朋克风格的狂热粉丝的话也可以进去看看，大概是仅次于半个多世纪前拆除前的九龙城寨的朝圣地。每年都有传出来去朝圣的画师把本地黑帮徒手暴打一顿的新闻。”X6t2W
艾丽斯摇头：“但我那边的朋友说这些传言中大概有30%是真的。”X6t2W
“很魔幻是吧。其实也很好理解，一方面，既然知道这个地方危险，你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一头钻进去吗？“X6t2W
“另一方面，‘游客把本地黑帮暴打一顿’这种传闻总是比‘游客被本地黑帮欺负’要好传播的多。”X6t2W
“说起来，你为什么从巴别塔区打车？你在那栋楼里工作吗？”X6t2W
“啊……只是个小的游戏公司。我刚毕业没多长时间，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X6t2W
“为什么来这座城市工作？”艾丽斯打了一把方向，驶上了环线高速，“你知道的，无论是外面还是这座城里，都公认这里的环境并没有宣传的那么好。”X6t2W
“因为帅气啊！”少女突然像是双眼放光一样。“巴别塔这个名字多帅气啊！而且那座巨塔有特别帅，用这座巨塔当标志的同温层轨道集团的标志也很好看。”X6t2W
“我倒是觉得还挺俗的。用各种神话名称命名，比如什么达摩克里斯，什么亚特兰蒂斯之类的名字感觉都蛮俗的。而且巴别塔在神话里还倒了——这座塔如果也倒了，把城市给砸了，那我房租就又白交了。”X6t2W
但少女却逐渐开始聊开了：“说起来，维泽里季（Withered Ridge）区为什么叫枯树岭呢？周围既没有树，也没有岭。”X6t2W
“听说原本是有的。”艾丽斯看到前方似乎有些堵车，于是一把方向转到出高速的方向，心不在焉的随口回答。X6t2W
“上次大战的时候那片是无人机工厂。吃了大约40多发天基武器，什么型号的都有。然后炸平了，就这样。”X6t2W
“不是。那个时候的名字听说这里还没有城市。一切的一切都是四十多年内拔地而起的。”艾丽斯开着车转进了巷子里，勉强绕开了堵车的点。看起来是出了什么车祸，可能比车祸更严重点，但反正跟她又毫无关系。X6t2W
“为什么叫er‘hit啊？感觉读的时候都很费劲。”X6t2W
黑发少女摇摇头，于是艾丽斯接着说道：“全名叫‘Every Rose Has It Thorn‘。”X6t2W
“这……感觉好像从数据库里随便摘了点什么出来就当名字了。”X6t2W
“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至少比‘Of Course I Still Love You‘好得多了。”艾丽斯再次耸了一下肩。X6t2W1
“说到名字。我叫梅洛·星街。你呢？我以后需要出租车的话可以再找你吗？”X6t2W
“如果当时没顾客而且我就在附近的话。”艾丽斯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差评的时候能看见名字呢。我叫艾丽斯·C·A·斯考尔德。”X6t2W
“平时啊。原本我只在白天出车的。至于最近晚上也开始出车……大概是奖金和工资被扣了吧。”X6t2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