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马海看到的那样,大部分人选择抛弃了秩序,加入到了强盗和流氓的行列。抢夺行李的过程中遇到了男人的反抗,于是抢劫自然而然地演变为殴打;列车上走下来的漂亮女人傲慢无礼,于是他们轮流教她规矩;暴力启发了人们,他们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更多的花样,无论多么弱小的人,都可以在比他更弱小的人身上寻得安慰,人们很快便从混乱中寻到了在文明社会里从未尝过的快感。那天列车似乎刻意排满了班,一趟接着一趟地鸣着汽笛从远方驶来,一群又一群男人和女人与他们的行李从火车上狼狈地滚落到丛林里,人们忘记了被流放的屈辱和这些日的幻想,有芥蒂的仇人重归于好,原本悲观的人此刻哈哈大笑,他们重新聚在在林荫下,笑逐颜开,等待着下一趟火车的到来。lqmGd
牢牢地攥着手中坚硬如同钻石的檀木棍,他们凭着这东西变成了真正的人上人。行李箱里有食物又有水,有换洗的衣物还有安全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人们哈哈大笑,开玩笑说那火车会源源不断地运来可爱的猎物们,而他们是来到这片森林中打猎玩的老爷,吃饱喝足后,这帮人的用词仿佛都变得高雅了起来。lqmGd
马海没有加入这场荒唐的狩猎,他怔怔地看着人们从低落到狂热,从愤怒到喜悦,突然从心底感到发寒,他意识到自己昨晚究竟有多么丑恶,他想弥补,但隐约又感觉自己并没有错,他应该更狠一些,否则活不下去。他下定决心要克服无用的道德,但当他亲眼见到一个十来多岁的女孩的可怕遭遇后却仍忍不住心中骤然沸腾的愤怒,一拳砸烂了施暴者的卵蛋。lqmGd
“我没有加入那场恶心的狂欢,只是默默回到林中寻找浆果,有群白痴见我没拿木棍,便以为我是逃走的新人,跟着我去了林子里,”马海指了指身后的几个行李箱,“于是我反抢了他们。”lqmGd
“所以你的行李是从抢别人行李的人手里抢过来的...怎么这么绕。”舒叶恍然大悟,又问,“可那些被抢的人怎么办?他们什么都没有该如何活下去呢?”lqmGd
裘莉看着那些箱子若有所思:“或许我们该考虑寻找一下这些行李的主人,当然,可以肯定要留下一部分当做酬劳。”lqmGd
“如果能找到行李的主人,我肯定还回去,但很少有真正的失主前来认领,倒是有不少骗子,”马海苦笑,“卡梅伦州的大部分人都被流放到了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东洲人和婆罗多洲人,我连我妈都找不到,更别提寻找这些东西的主人了,说实话,能遇到安哲你们俩已经是巧合中的巧合了,你们怎么会跑到这边来?这边相对于边缘已经相当深了,很少有人敢往这边走,生怕遇到什么野兽。”lqmGd
“对,随便逛逛。”安哲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边遇到你们了。”lqmGd
马海有些局促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的脸...怎么了吗?”lqmGd
“是化妆啦,”舒叶抢在安哲前面帮她解释,“以前安哲有化妆,现在没画了,这才是安哲的本来的样子。”lqmGd
“嗯嗯,化妆确实很重要呢~❤”裘莉“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lqmGd
“这是魔法吧?”马海一脸震撼,“这也变太多了!鼻子...鼻型都不一样了!还有嘴,以前你嘴巴没那么....”lqmGd
舒叶打断了他:“哎呀哎呀,化妆本来就是让看的人心情愉悦的魔法,男生是不会懂的,幻灭就幻灭吧,以后你可能再也看不到真正的漂亮姐姐了。”lqmGd
“继续问就有些失礼了哦,”这次换裘莉打断马海,她抱住有些不自在的安哲的一只胳膊,笑眯眯地问:“难道你觉得安哲亲☆不够漂亮吗?”lqmGd
安哲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清楚自己处理后的外貌并不好看,而且她也不想听到有人用漂亮来形容自己,即便拥有的是女神的躯体,但内心深处她依旧认为自己是个男孩。lqmGd
马海似乎看出了安哲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于是问:“说起来,安哲和舒叶是怎么认识裘莉的呢?”lqmGd
“和你认识裘莉的过程差不多啦,都是英雄救美。”舒叶说着,将安哲的另一支手抱住,笑眯眯地和裘莉对视了一眼,“偶像可真是个危险的职业啊。”lqmGd
“谁说不~是呢?”裘莉同样笑嘻嘻地蹭了蹭安哲的手臂。lqmGd
“马海,除了我们之外你还见过哪些熟人吗?”安哲从两边抽出手,坐到马海旁边,“既然这里的情况不太妙,或许我们应该早些找到他们。”lqmGd
“嗯。”马海连连点头,同时看着安哲,“熟人的话还真没见过,这些天我一直在日落时间找我妈,但人太多了,根本就找不到。”lqmGd
安哲想了想,说:“你有什么你妈妈用过的东西吗?或许我可以帮忙。”lqmGd
“给我一件你妈妈最近使用过的东西,我可以用一些小手段找到她,”lqmGd
马海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勉强地笑着:“我是放学路上被带走的,手上没有她用过的东西。”lqmGd
“会有机会找到阿姨的。”安哲只能这样安慰他。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他们静静地坐在树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lqmGd
太阳慢慢变得炽烈,酷热的暑气氤氲在土地上空,将空气蒸腾到扭曲的地步,先前空地上寻找浆果的人此刻发疯似地朝最近的树荫奔跑,而本就在树荫下的人则又开始了互相推攘,尽管安哲四人都躲在这样一棵繁茂的树下,但高温依旧无孔不入。马海躺在地上吐舌头,裘莉嫩白的脸也热得通红,她把脸贴在自己的金属臂借以降温,但很快手臂也被高温同化,只得大汗淋漓地忍受着。lqmGd
“啊,这见鬼的天气。”马海一面咒骂着,一面不停地掀着自己的T恤扇风。lqmGd
“有这么热吗?”安哲小声问舒叶。“还好吧?”舒叶小声回答,她也感觉热,但只是额头沁了一层薄汗,没有到其他人这种夸张的地步。lqmGd
“真是让人羡慕的体质,”裘莉也蔫蔫的,连原本元气的声音都不再那么活跃了,“人家的义臂为什么没有装降温模块....”lqmGd
“忍一忍吧,总比其他挤在一起的好,”舒叶看着不远处一棵榕树下来回推搡的人群,有些头皮发麻,“他们就不能分散点吗?”lqmGd
“他们?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马海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边比较深,人少树多,竞争没那么激烈,前几天我在林子那边儿见过被挤出树荫,活活晒成人干的。”lqmGd
马海摇了摇头:“人那么多,树荫就那么点,中午时候行李都得丢在太阳下面腾位儿,谁还顾得上别人啊,那个人哪里都挤不进去,后来实在受不了,披着衣服钻进草丛了,等太阳落下去,人已经没了。”lqmGd
“后...后来呢?”裘莉大睁着眼睛,一副又怕又想听的样子,马海似是故意吓唬她,阴恻恻说:“后来呀,后来一群老人把他的尸体拖走了,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冒起了烟,不知道是火化了,还是烤着吃了。”lqmGd
“噫呀!”裘莉捂住眼睛,一副惊恐的表情。舒叶也倒抽一口凉气,用手肘撞了撞马海胸口,“少讲点这种东西。”lqmGd
“行行行,我错了,等太阳下去,我带你们摘浆果。”马海嘿嘿一笑,“我给你们讲,这地方摸熟之后能吃的还挺多的,昨天我跟一东国哥们儿学会爬树了,以后搞来斧头啥的说不定还能修个树屋。”lqmGd
“那行李怎么办?”裘莉眨巴着大眼睛,望了望不远处一棵棵大树下挤得满满的人堆,“就这样存在这儿吗?”lqmGd
马海有些好笑:“当然是带着走了啊,等回来树都不一定是咱的了。第一次日落持续八个小时,咱花五六个小时去深处摘果子,剩下两个小时赶回来,太阳升起来时随便找棵树歇脚就好。”lqmGd
“哦哦,那人家❤~可以在第二次日落时开演唱会吗?”裘莉望着马海,眼中满是期盼。lqmGd
马海一拍胸脯:“当然可以!我也是你的粉丝啊,听偶像唱歌当然求之不得啦。”lqmGd
“可以啊,现在挺能干嘛。”舒叶蛮意外地看着马海,觉得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其实还有点东西,怪不得安哲一直对他挺友好。lqmGd
这边和和气气,不远处另一群人就没这么舒服了,随着太阳升高树荫越来越小,体弱的人的半边身体都已经被挤到了阳光下,他们头晕眼花,手足无力,却仍不得不拼命朝人堆里面拱,他们不能长时间暴露在这种程度的阳光下,在过去的几天,已经有无数个因为中暑而器官衰竭死掉的人了。lqmGd
某片树荫边缘,一个嘴唇干裂的瘦削男孩摇晃了两下,突然栽倒在地,半边身子完全暴露在了阳光里,滚烫的土地让他猛地抬起红肿的脸颊,也刺痛了他迷蒙的意识,他恍惚地挣扎着爬起,回头想重新钻进人群,却再也挤不进去,无论他如何冲撞,肩扛,甚至是用头去顶,人群始终像是一堵密不通风的墙,不动分毫,他最终跌坐在地上,无助地啜泣起来,人墙边缘那些和他同样瘦弱的孩子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人搭把手拉他起来,这能怪谁呢?一旦他们动了善心走出人群,可能同样再也回不来了。lqmGd
安哲看着这一幕,感觉如此的悲伤,她想走出这片树荫拉起那个孩子,但仅仅是这样,根本拯救不了他,她必须做些什么,可她能一直做下去吗?lqmGd
马海望着安哲平凡的侧脸,感觉似乎在某个瞬间从那轮廓中窥见了她旧日的几分光影,他察觉到了那隐藏着的汹涌澎湃的美丽,那份美好仿佛让酷热的天气都为之凉爽,残忍的阳光都为其黯淡,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因为炎热而头脑发昏才产生的幻觉?lqmGd
马海刚想说点什么,天空就突然阴沉了下来,人们纷纷仰头,巨大的乌云遮蔽太阳,与此同时凉爽的微风夹杂着湿气自林间吹拂而过,被暑气蒸的头晕眼花的人们被这凉爽所鼓舞,舒爽地呻吟出声来。这不是幻觉。lqmGd
“这么突然?这什么破天气?”舒叶同样望着天空,有些意外。lqmGd
中暑的男孩停止了哭泣,他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阴沉的天空好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lqmGd
安哲低垂着头,魔力亏空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她不是第一次调配天地间的元素,但在如此大的区域不靠药剂或道具辅助施法还是第一次,这次施法几乎抽空了她全部的魔力,只感觉头昏脑涨,疲乏的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神色看起来也格外憔悴。lqmGd
距离安哲最近的舒叶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拿来水壶要喂她水喝,马海和裘莉也纷纷一脸关切地围坐在她身旁,安哲摆了摆手,“没事儿,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累。”lqmGd
“你不是...”舒叶刚想说话,又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又看了看安哲苍白的脸,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想再问些什么,却看到安哲轻轻地摇了摇头。lqmGd
“睡吧,等天黑了我喊你。”舒叶最后没有再问,只是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膝盖,“躺这儿,高中女生的膝枕哦,听说网上有卖这个的,一次好几千呢。”lqmGd
“呵...能赊账吗....”安哲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还想再贫两句,却再也支撑不住困乏的精神,闭上了沉重的眼皮,睡倒在了舒叶的膝盖上。lqm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