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斯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帽子紧紧的裹在头上，而没打雨伞。一缕头发从额前被打湿垂落，遮住了冰蓝色的左眼。她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推开了车站办公室的门。不过安菲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后，也不像前几天一样在沙发上休息。艾丽斯环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安菲娅的身影。40Hs0
艾丽斯环视了一圈，陈设跟原来基本一样。办公桌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匆忙的痕迹。唯一引人注意的是桌面上有个尚未开封的朴素信封，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纹章。40Hs0
这年头就算是最复古的人都不太会寄信了。大部分邮政类的服务也都关闭，只剩下少数几家还在依靠每年发行没有人会用的邮票补贴业务。40Hs0
艾丽斯叹了口气，转着钥匙在终端上轻车熟路的输入了启动密码，然后把自己设置成出车状态，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了车上。40Hs0
刚刚在驾驶位上坐稳，还没来得及发动汽车，派单系统就急促的响了起来。艾丽斯无奈的点了接单，等着老旧的系统显示出顾客目前所在的位置。40Hs0
好在系统虽然老旧，但几天来工作都没什么问题，不像原来那辆车隔三差五就出个什么幺蛾子。艾丽斯已经很满足了。加载了不到半秒之后，艾丽斯看了看派单位置。40Hs0
原本逻辑被设定为优先接受更近工作的自动派单系统，此时显示的顾客位置夸张的到了巴别塔区。要知道，就算是半个世纪前的系统都已经几乎不会出现这种错误了。40Hs0
等自己过去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艾丽斯手动点了取消按钮，至少能让对方少等一会。40Hs0
她随手按了两三下，系统像是网络卡顿一样卡了一下，出现艾丽斯很久都没看见过的加载图标。40Hs0
事实上，新一点的设备大部分都是使用的无线供电与云端计算。断网导致加载的情况几乎不会出现——因为一旦断网，连加载图标都不会出现。40Hs0
艾丽斯并不是很喜欢那种终端，所以用的是更加传统一点的设备，不过由于通讯水平的提升，也几乎不会出现断网的情况。40Hs0
不过车上的系统嘛……至少能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东西，就不要考虑先进性了。也不知道EPSC是怎么翻出来这批维修成本都快赶上重新建造的车辆的，更让人想不明白董事会成本核算的时候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40Hs0
艾丽斯正在发散着瞎想的时候，加载图标转了两圈消失了。艾丽斯下意识松了口气，重新点了接单按钮，却发现接单是灰色的。40Hs0
艾丽斯认真的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虽然加载的图标已经消失，但已经接了的单子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之前那个非常离谱的单子。40Hs0
艾丽斯叹了口气，开始翻看中控系统上对应的内容，足足翻了半分钟，她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联系EPSC技术部门”这个选项。40Hs0
大约又等待了小半分钟，通话界面才传来反应，艾丽斯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跟技术人员解释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40Hs0
“您好，技术支持正在排队中，预计等待时间……65535小时。”40Hs01
沉思了一下，艾丽斯决定熄火重启。说是熄火重启，就算这种老爷车也已经是电动了，所以熄火只是个习惯性的说法。40Hs0
车内的屏幕一块块熄灭，直到仪表盘变成了一片黑色之后，整个车内都寂静了下来，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却逐渐变大。40Hs0
艾丽斯重新发动了出租车，中控系统虽然不是最后一个启动的，但中控屏幕确实是最后一块亮起来的屏幕。整辆车都启动完成之后，艾丽斯认真的看了看屏幕。40Hs0
好消息是，自己的车应该没出什么故障；坏消息是，坏的是云端的派车系统。也就是说这个单子确实被派给自己了，而且是无法取消的那种。40Hs0
艾丽斯的第一反应是熄火去安菲娅的办公室里睡一觉，等另一边的客户等的不耐烦，手动取消订单。不过她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大的雨，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40Hs0
换位思考一下，这样的大雨中出门，大家都不容易，而没车坐的显然比坐在车里的自己更加不容易。虽然从这里到巴别塔区的用时十有八九也会让对方放弃打车，但……40Hs0
艾丽斯想到自己以前还真的认识这样的人，于是有些心软，松开手刹打了转向灯准备起步。40Hs0
天空变得像是傍晚一样，在整片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的暴雨中，出租车的车灯勉强刺破水汽，照亮前方几十米的道路。40Hs0
暴雨下成这样，顾客的位置却一动没动。不知道是早就停止更新位置了还是怎样。换句话说，艾丽斯觉得能见度都已经低到不适合开车了，这时候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放弃打车，要么选择空轨和地铁之类换乘至少能避开雨的方式，要么不出门吧。40Hs0
艾丽斯已经很接近标识所在的位置了，不过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完全不敢提高车速，生怕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不小心用车头热烈的迎接顾客。40Hs0
已经开到了标识处，艾丽斯还是没有找到顾客。车灯勉强能刺破前方的黑暗，但两侧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等着。40Hs0
突然，右侧的车窗传来了均匀的敲击声。艾丽斯不得不承认，在这种环境中，突然有人敲车窗，其实还蛮吓人的——尤其是你还看不到敲车窗的人的具体样貌，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的时候。40Hs0
她打开了门锁，于是对方拉开了门。几乎在一瞬间，原本暴雨砸在车上沉闷的声音就变成了嘈杂的声响，水汽从副驾驶一侧打开的车门涌入车内。对方动作不是很快，慢悠悠的坐进车内收起雨伞，再关上车门。此时副驾驶的车门已经被暴雨淋了个通透。40Hs0
艾丽斯此时才看清这个冒着暴雨出来打车的人的样貌。非常出乎艾丽斯意料的是，对方是个东亚面孔，略有些瘦小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但是身上的灰色西装依然笔挺，显得神采奕奕。40Hs0
“您这……冒着这种暴雨出来打车。多危险啊。”艾丽斯不知道该说什么。40Hs0
“关心老人啊，是挺好。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冒着这种雨扛着沙土袋抗洪抗灾多了。”精神挺足的老头对着艾丽斯跟艾丽斯随口说着，“光救人的三等功二等功就拿了不少。去第三商业街的国际金融中心。”40Hs01
第三商业街还挺近的，有等自己车的功夫怕是走路都走到了，艾丽斯想。40Hs0
“看起来您年轻时候在那边某个大国的部队呆过。”艾丽斯起步，然后跟老人随口聊到，“不过养老的话那边环境不还不错？伊尔海特又不算好，干嘛来这里。”40Hs0
“哪儿是住过啊。有半个童年都是那边长大的。后来大学也是那边上的。”40Hs0
“哪的人啊。说不定是老乡。我原来是天津卫第三重划新区的。”老人交流的语言都不知不觉变成了中文。40Hs0
“半个老乡吧。倒是离的还挺近的。你说第三重划新区我都要反应好一会儿。”40Hs0
“我们那代人的习惯吧，不好改。也就我们那代人这么叫，前面后面的都不这么叫。”40Hs0
“也是刚好赶上了战争最多的那会儿。”艾丽斯耸耸肩，“后来反而改回原本叫法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想吃煎饼果子了。”40Hs0
“别提了。都是更小时侯的事了。”艾丽斯叹口气，“后来整片地方都动荡不安，地图画的跟拼图似的，三天两头一改，我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哪儿的人。不过近些年倒是稳定多了。说起来，您这给聘到这里是有什么可做的事情。”40Hs0
“原来是部队里的，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给哪家安保公司当个顾问什么的。毕竟这帮企业军警安保全都混用，装备水平是不太差，但说起来人员素质和士气之类的，真比不过那边军队。”40Hs0
“不错，猜的八九不离十。”老人似乎满意的点点头，“但要我说啊，你说这帮公司反正又不打大仗，将就将就凑活凑活过日子得了，搞什么正规化训练。到头来还是徒增成本。”40Hs0
“也不是这么说。我给聘过来当时签合同时候就说了可能打高烈度。”40Hs0
“那谁知道呢。整天神神秘秘的。反正大的安保就那么三家，其他安保整天都想抢点饭碗，当然得要点绝活。”40Hs0
“别说，你这一下就说到点上了。”老人看了看艾丽斯，“说起来，你就是前几天网上传的那个视频里那个人吧。我看你水平还不错，又是半个老乡，要不要我跟人说说，你来我这边找份活干。”40Hs0
“该说是您还挺潮的还是那视频实在传的太广了。”艾丽斯苦笑了一下，“别提给我造成多大困扰了。您心意我领了，但我现在这样开个出租车混口饭吃就挺好。视频里看着威风而已，实际上没什么本事的。行了，这就算是到了。您下雨天出门还是小心着点。”40Hs0
“暂时不想来也没关系。”老人从西装里拿出一张看起来就非常复古的老式名片，插在中控屏幕的缝里，然后打开车门“你要是想来啊，随时来找我就行。随时欢迎。”40Hs0
艾丽斯看着对方下了车，打着雨伞走进了国际金融中心里，于是准备起步离开。40Hs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