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兑了足够浓度的柠檬酸钠浴缸里。3uVz73
伤口与血管在利多卡因的麻醉下，没有丝毫痛觉。3uVz710
依照常理，人死之后，意识消散，肉身腐烂，这一生就该这么结束了。3uVz79
但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昏沉混沌后，秦渊竟又觉得自己还在浴缸里。3uVz71
地球上最早的生命体出现在水体之中。3uVz73
这是他尚且记得的为数不多的生物学，或者说，历史学知识。3uVz7
如果记错了的话，也请被冒犯到的生物或者历史老师血压不要拉满。3uVz7
那种无依无靠，被托举着四处飘零，但同时又毫无压力的虚无感，是陆地上劳碌人类所不能体会到的。3uVz7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两年。3uVz7
时间长到他几乎笃信自己已经死亡，肉体凋零，意识幻灭，当下所历所想，也只是临死前感知的延续，虚妄的幻觉一场而已。3uVz7
总之，他就是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眼部皮肤慢慢颤动，然后，睁开了双眼。3uVz7
然而细细一看，眼前没有光明，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昏暗。3uVz7
身体四肢——我是说，如果它们还存在的话，亦是毫无知觉。3uVz7
抱着“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咸鱼心态。3uVz76
秦渊尝试运用许久未曾使用的视觉感知，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到些什么。3uVz7
在中国古代传说中，人在死后，会去往阴曹地府，饮下孟婆汤，重新进入六道轮回，随机转生。3uVz7
六道各不相同，只有六分之一的概率能投胎做一回人类。3uVz7
哪怕下一世被投成草履虫，秦渊也认了。3uVz74
秦渊有些烦躁，正当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时，身体各处久违的感觉却骤然涌现而出。3uVz7
地府……这么不讲武德的么？3uVz76
不解困惑于自身身体状况的同时，他朝虚空笔了一个中指。3uVz7
但只是简简单单的摆出一个姿势，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3uVz7
此时眼前倒是有了一点丁点朦胧的光亮，可为何依然什么都看不清？3uVz7
那声音由远及近，从发声频率和节奏韵律上看，是汉语无疑，可字字句句都是一种奇怪的语调发音，好似莫名熟悉，但又不太能听懂的样子。3uVz73
悉心辨识了半天，秦渊勉强凭借着曾经学过的一点上古汉语发音，才算是连蒙带猜的辨识出那妇人说的是什么。3uVz7
通过“美人、娘亲、小棉袄”之类的关键词，他得知这是妇人和另一个女人对话的内容，大意是夸赞那个女人的孩子比较……可爱。3uVz7
最初的称呼为“苏大夫”，表明那个女人姓苏，是位医生。3uVz7
不过，这一切，和他一个……早就死了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3uVz7
虽然眼睛看不见，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见了鬼的状态，但出声询问一下总归是没问题的吧。3uVz7
但当秦渊开口出声询问后，他立刻就后悔了。3uVz72
自己说出的话，听到耳朵里，全都成了“咿咿呀呀”，或者说，“咿呀咿呀”的稚嫩哭叫声。3uVz7
最可怕的不是这声音稚嫩如婴儿。3uVz71
那婴儿就是他自己。3uVz72
这对于一个用了二十多年时间，在科学和实事求是的大环境下逐步形成自我三观的成年人来说，不亚于一场猛烈的冲击。3uVz7
甚至说，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而言，活了二十六年，谁能接受自己有朝一日带着曾经的记忆重新变成一个婴儿呢？3uVz7
他是奔着死去的，不是奔着狗血穿越去的。3uVz71
“孩子怎么了，她是不是饿了？”思绪混乱间，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女声传来。3uVz7
方才以为自己在梦里成了婴儿，但看如今这状况，好像不仅是婴儿，甚至还是刚出生的新生儿，还有刚才出声的那个女子是……苏大夫？3uVz7
是重生吗？因为平行宇宙、错乱时空之类的原因，重生的同时顺手给他变了个性？3uVz7
而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甚至有种未成年少女的青涩感觉。3uVz7
他不信此等鬼神之事，但仔细回想那声音的语调，结合女子的生育年龄，却愈发觉得自己回到了古代。3uVz7
只有古代才会理所当然的未满十八岁就结婚生子。3uVz79
但也不能说绝对……即便是现代，未成年生育也是件屡见不鲜的事，居高不下的堕丶胎率，就是来源于此。3uVz7
虽说都是人类，可古代人与现代人的差距，远比赛博朋克初现端倪的现代社会之下，用二维码收款码乞讨的乞丐与顶级富豪的差距要大得多。3uVz7
还有不能忽视的一点，这位放到现代大概率还是未成年人的女子，年年轻轻竟已被人用恭敬的语气称呼为大夫……3uVz71
“Are you kidding me？”3uVz74
婴儿就是哭得更大声了。3uVz72
口中喃喃自语：“乖啊，娘亲在这里，摸摸头，不哭不哭。”3uVz7
一是浑身虚脱无力，二是怕自己两腿一瞪，那女子没抱稳，直接把自己摔地上，当场去世。3uVz7
见婴儿不再哭泣，有妇人喜滋滋的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注意事项。3uVz7
苏青鸾听了，一一应下，甚至取了笔墨，略略记了粗稿。3uVz7
手执笔墨，目及文字，写着写着，这思绪就跳转到了孩子的姓名上去。3uVz7
苏青鸾写写画画，写下几个备选名字，最后又在其中选出了她自认为还不错的名字。3uVz7
待妇人絮叨完，她轻轻点头，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孩子随我姓，月鹿，她唤作苏月鹿。”3uVz7
陈婶微微一愣，这孩子据苏大夫所言，是她云游行医中，与人结为夫妻所生，而后那男人意外早逝，她便独自一人返回邯郸故居。3uVz7
只可惜这小娃娃，刚一出生就没了爹。3uVz72
苏青鸾似乎也有些疲惫，很客气地请她离开：“陈婶，几个月来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早些回去歇息吧。”3uVz7
“害，庄主说的这是什么话，不麻烦的，庄主平日宅心仁厚，对我们的好，都记在心上呢。老婆子这就先回去了。”3uVz7
而此时秦渊早已精神涣散，沉沉欲睡，她们方才的对话，被他自动过滤掉，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3uVz7
“月鹿，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名字。以后，就有鹿儿与我一同作伴了。”3uVz7
但女子却将脸凑近了，轻轻蹭着她的脸，大有一种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的错觉。3uVz7
许多年以后，他都为自己那日仓促的回应从而定下了一生，乃至生生世世的归宿，而感到愧疚。3uVz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