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所振动出的音色，也像是一笔写尽，从浓到淡的笔，终归是停息到了人耳所听不到的程度。lqTHy1
高易羽的手轻轻压在弦上，将它们最后的振动止住，然后舒缓的叹了一口气，吟游诗人的第一次演奏，并没有出太大的岔子，这就好。lqTHy
她的手指发酸，她的喉咙发干，而眼神暂时的藏着，没敢去看看听众的反应。lqTHy
直到演奏完，刚刚的兴奋劲褪去，高易羽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件怎样令人害羞的事。这种情况，在高易羽的文化所属里，有一个精准的词可以形容——班门弄斧。lqTHy
会被对方怎么评价？现代人亵渎了她所创作的神圣音乐，或是演奏得太烂、歌声更是难听？总感觉每一条都沾了……会被一顿痛骂吗？肯定会吧。lqTHy1
可——不等紧张的高易羽做什么回应，这位少女忽然蹭了过来，一点也没了之前的见外。lqTHy
她的淡金色长发晃动着，像是要跟隔壁女孩子的黑发靠近聊一聊。不仅如此，她的手指也越过距离，直白的伸了过来——lqTHy
约安妮丝触碰的，是琴弦。她的目光盯着弦的每一个细节，手指却从弦滑到调音柱，微微的颤抖，令弦发出了羞涩的响声——就跟它的主人现在的心情似的。lqTHy2
“咦，真的是分离的调音，这、这就是未来的音乐吗？”lqTHy
“嗯！在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吟游诗人的调音方法都很简单，把每个音都调到最高即可……但你却将其中四根的律制切分平均，而将最低音的弦独立出去……像是中间还隔着一根的……”lqTHy
不知不觉，高易羽完全没了之前的种种情绪。无论是演奏余韵的愉快、想听听约安妮丝评价的期待，还是她靠这么近所带来的脸红心跳，种种都荡然无存。lqTHy
她被打开了话匣子：“因为这首《苍白的浅影》是乐队弹奏的曲子，它配备了节奏、旋律、人声、键盘，还有很重要的贝斯嘛！它的伴奏旋律又很简单，我用四根弦的声部就绰绰有余，所以就分出一根来弹低音嘛。”lqTHy7
突然，约安妮丝惊慌失措的退后了几步，不知是发现了什么。lqTHy
虽然柔顺的长发像是不舍，过了一阵，才缓缓随她一起飘落，远离高易羽。lqTHy
“你看起来明明才是音乐学徒的年纪！还、还应该在教堂里帮人誊写谱子，或是在儿童合唱团里担任女中音见习……但、但你……你的技艺为什么这么精湛！？我从没见过吟游诗人和世俗音乐演奏者有这种复杂的技术！”lqTHy3
用脚踏为自己组成节奏声部，用四根弦组成斑斓的伴奏旋律，额外还有一根低音弦支撑一切。lqTHy
不光如此，她还在放声歌唱——用被旋律与感情染透的歌声。lqTHy
约安妮丝紧张着，难道音乐的发展如此可怖，在未来，高易羽这个年纪的孩子人人都能这样吗？！她的脸蛋顿时通红，心里自卑而绝望，相较于年轻的未来人，自己是如此落后、古老——丢人……lqTHy3
“那没有，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被恶魔祸害的。”高易羽立刻解释，“我活得年纪要比这幅外表长，恶魔为了让我好好出力帮她，扭曲了我的外表作为威胁……”lqTHy
“原来是这样啊！”约安妮丝松了一口气，她的小礼鞋又往前走，“你其实是一位老奶奶了吗？是你那个时代颇负盛名的音乐家？”lqTHy1
“也没有……原本的我，还有五个月就过十七的生日，还是学生。”lqTHy9
约安妮丝又顿足原地，刚刚好不容易舒缓的脸色，现在又阴沉了回去。lqTHy
“在我那个时代，这种水平算正常的其实。”lqTHy20
历史顶点的大音乐家，不光驻足不前了，还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浮起惊恐。lqTHy2
高易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理解，因为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音乐，摸乐器，而浓烈的兴趣从未中断。她牺牲了很多娱乐和学习时间，其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这也算得上是苦练而来的了。lqTHy
她没法解释得很清楚，也只能聊聊自己所知道的了：“因为有你们这样的音乐家，才有未来的我们。”lqTHy
“意思是，如我这样默默无闻的音乐家，也在未来被不少人知道了？”lqTHy
这还真是个难题……高易羽抱着吉他，将下巴放在木头上，琢磨着如何告诉她“你有多么伟大”的事——又或者不告诉她？lqTHy
“说、说起来……你演奏的最后……你说什么六十亿人……是什么意思？很多人听过我的音乐？”lqTHy
约安妮丝一直没提这个，主要是她在认真思考“六十多亿”究竟是个什么数字，听起来太陌生了，一时半会儿还算不出来呢。这超出常识，一辈子没使用过的词，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lqTHy
“在我的时代，一座小城——如埃森纳赫这样的。”高易羽抬起脚尖，然后踏下，在埃森纳赫的城砖上发出响声，“有几十万人口，其中成千上万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摸过乐器，到这你能理解吗？”lqTHy
“嗯……大、大概……”约安妮丝的瞳色闪烁，语气包裹着憧憬，“比例这么高，一定是专门的音乐城市，真想去看看啊。”lqTHy
高易羽笑着说：“而整个世界，有几千个这种小城市吧。”lqTHy
“但又深切的爱着你——我也如此。”lqTHy5
就这样，约安妮丝昏了过去——犹如被巨量数据写入、年迈不支的老旧磁盘，她承受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信息。lqTHy2
幸好，她确实是所谓巴赫音乐的化身，也是一道非人的历史浅影。哪怕倒在地上，也只是犹如棉花般轻飘飘，虽然她眼神迷糊而神志不清。lqTHy
高易羽担心又好笑的将吉他背好，向对方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捡起那根掉在手边的小提琴琴弓。用已被温润过的木头，轻轻戳向她的脸蛋，将丢了魂的可怜音乐家从震惊中唤醒。lqTHy1
“按照规矩，你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也该我问点东西了吧？”lqTHy
约安妮丝没有用语言回应，只是眨眨眼，碧蓝的眸色做出了肯定。虽然还有不加掩饰的“请伟大的未来人不要鄙视无知的我”之类的感情倾诉，但也有“到底是爱还是恨？”这样的矛盾思考。lqTHy2
而这个问题，并不是言语，只是一个动作：高易羽的右手贴在左肩，左手向外扬开，带着笑容，大大方方的一鞠躬——演奏者，结束了演绎，如今正是提问之时。lqTHy1
躺在地上的少女露出笑容，将理解不了的东西暂时忘却。lqTHy
约安妮丝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了来自未来吟游诗人的演奏、她的歌声。那爽朗的答案，比起任何宣叙调或弥撒曲还要能平静人心。lqTHy
“毕竟改编自我的音乐……”虽然音乐家补上了这样的自嘲，“我可不想否定自己的努力。”lqTHy
就这样，大概是因为高兴，更是因为害羞，约安妮丝把自己蜷起，侧过身去了。lqTHy
（对不起对不起，最近实在是难以启齿，不忍解释的丢人，竟然把新书和老书都丢下…………更新迟来了，之后日更肯定没问题了！！！！真的！！！）lqTHy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