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人？”路羽澈手中的长刀微微流转，经过发泄般的厮杀之后他恢复了冷静。42nmt
回应他的是弓手良久的沉默，风萧萧而过，在这么封闭的地方竟然会起风，想来是刚才大幅度的言灵改变了遍布于周围的元素。42nmt
“大清朝正四品云麾使，远风常。”弓手开口说，一口纯正的中原雅音。42nmt
“是龙啊，没有人类能活得这么久。你在介绍时带上了官职，说明你很以此为豪，否则以龙的骄傲是不屑于说明任何它们瞧不起的东西的。”路羽澈说，“你就对那个朝代那么有归属感么？”42nmt
“我是在康熙五十七年苏醒的，如混血种们所知的，龙在经过漫长的沉睡后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丢失记忆之后我一直在流浪，转展于各地，那时候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虽然外表像人，但我却没有和别人相同的地方。我能一人举起一千斤的石磨，上一个能这么做的人是项羽，我的弓术也很好，能射穿三百米之外大雁的左右眼。”42nmt
说到这里，远风常的眼中流露出追忆，“我一直都很害怕，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但又会在半夜自己一个人悄悄偷笑，觉得自己是个将要有大出息的人，没准还能当上乞丐们说得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不过梦还没有醒，自己就快要饿死了。不过好在那时候有人愿意要我，给了我一口饭，还让我在他家帮工，那人是个秀才，考科举考了几十年都没有考上，只不过很善良，大家都叫他孟先生。孟先生清正，只有父母传下来的几十亩良田，家里也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很清秀。孟先生生不出儿子来，就想找个男人来做倒插门，延续香火，他选中了我。”远风常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微微一弯，他那粗糙的眉毛在这一刻显得柔和了许多，“那是我当人时最快乐的日子，伤心了有人安慰，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孩，女孩还会些古诗，有时还会撒娇，但很善良。那时的我一直在想就这么过去算了，人这一辈子不就这点追求了么？”42nmt
路羽澈听这个穿着武官服的龙类这么说着，远风常的声音越来越飘远，像是彻底陷入了回忆里，但说着说着它的脸色就忽地变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语气也变得失落而低沉。42nmt
“可孟先生还是死了，被王公们杀死了。”远风常低声说，“他被一个大贵族腰斩了，原因是因为那个大贵族想要侵占田地，可田地已经要被占的差不多了，再占大家都要活不下去了，于是孟先生跑去跟那个大贵族讲理，但却连那个贵族的面都没有见到，在那之后已经有农夫活不下去了，开始卖女儿，男孩是不舍得卖的，因为要传宗接代，牙人们趁此发财，他们赚的大半钱财都送给了那个侵占土地的贵族，姿色好的女孩也要送过去，这是对那个贵族的贿赂，孟先生气不过，写了一道对那个贵族的骂文递给官府，但那个贵族早些年也是跟着皇帝东征西讨的大将，是正蓝旗的大人物，老了才封了爵到我们那里养老，老将军一时大怒，当地官员不敢得罪他，就和那个贵族一起给孟先生判了反清复明的罪名腰斩了。”42nmt
“那个女孩也死了，她本来是要成为我的妻子的，可那个贵族垂涎于她的美色，想要强纳她为妾，她不愿意也不想要拖累我，于是就在去那个贵族府的途中自杀了。”他淡淡地说，“那个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可它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我感到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我提着一把弓就这么去了那个贵族的府前，神志不再清醒，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遍地的尸骨，可我的记忆还是没有醒，但记忆的片段不断跳了出来，当地的屠龙世家赶到的时候惊讶异常，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能够办到的。他们很快在我的身上发现了圣裁，并发现了我远超普通混血种的身体素质，于是在一年之后他们写信送往京城将我推荐给皇帝，至于灭门的罪犯，也被他们找了一股流窜的山贼的脑袋顶杠，康熙皇帝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可不久后皇帝死了，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直到世宗陛下登基，才又被重新提起，我被送往京城。”42nmt
龙赤金色的眼睛闪亮了起来，路羽澈居然看见它在黑暗中笑，“我成了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子，陛下强推摊丁入亩的时候，我就提着弓，射穿反对者们的喉咙，我又找到存在的意义了，孟先生、小古，他们的善良与温柔带给了我生命中最大的阳光，现在我又能把这光带给其他活不下去的人了，陛下是个伟大的皇帝，甚至远超过他的父亲与儿子，我抛下骄傲效忠于他。”42nmt
“你真的是龙么？”路羽澈轻声说，“你恐怕是龙族里最奇怪的龙了吧？”42nmt
“或许是因为我是不纯种的龙吧，我没有跟一般龙一样庞大的身躯，也没有域能够施展。”42nmt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么痛苦的事情说出来怕是要煎熬很久吧？”路羽澈说出了今夜他问出的第二个问题。42nmt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就要死了吧。”弓手说，“其实您也是殿下，毕竟是殿下的哥哥，我这种低贱的东西是没有资格碰您的，可派我来的那位殿下谕旨，皇命在身不得不从。”42nmt
“不，世宗陛下和孟先生的样子我已经快要不记得了，他们的脸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或许是越来越无情了吧。”远风常微笑，“我可是龙啊，残忍、毁灭不是我的天性么？只是龙也有要效忠的对象啊，现在我效忠的对象要我来杀殿下，就算心中不想，我也必须得来，哪怕为此付出性命。”42nm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