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身处浓雾这种情形来比喻，那么一般来说，恶寒就是浓雾，身处里头的是内森，而火把则是圣水之焰——可是，这真的正确吗？41oDk
猎人要与魔物战斗，要除魔驱妖，如果魔物就是浓雾，那么与魔物战斗的猎人，形象来说不应该正是火把的对应吗？41oDk
这乍看之下仿佛富有文学气息的发想给予了内森一个非常大的启示。自己不是拿着火把的人，自己......要像师父一样、要成为那能驱散浓雾的火把！内森双脚叉开，定定站直，用着给圣水注入斗气时的窍门——给自己注入斗气。41oDk
想象自己就是瓶中的圣水，想象斗气毫无遗漏地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想象自己正是那燃烧着的青蓝火焰——四肢、头脑，躯干，身前身后，火焰没有死角，那么自己也不会有死角。41oDk
内森非常缓慢地呼了一口气，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斗气的操纵上——然后，身边的圣水之焰终于还是熄灭了。为什么自己使出的圣水之焰持续时间这么短？这青蓝的火焰想要长久地燃烧，需要什么条件吗？是技巧的差异吗？41oDk
脑海一角这样想着，内森突然发现，自己正在顺畅地思考。41oDk
内森试着迈出一步——很不可思议的，原本那么不听使唤的身体，现在却成了自己忠实的骑士，右脚果敢地往着被看不见摸不着的恶寒所支配的空间、直直踏了过去。41oDk
能行。内森这样想着，于是又踏出了左脚，可还来不及确认，恶寒就像从窗户小孔中钻进来的北风，袭击了内森的右脚。内森一个寒颤，伸出右手按住右大腿，可这样一来注意力从左脚消失，便连左脚也遭受了恶寒的进攻。41oDk
应对不及的内森再度蜷缩在地板上——二十米，这明明很短的距离，如今却是比任何高山都更难抵达的距离。内森喘了一口大气，感觉冷气似乎连自己的内脏都要冻住，不由得呛了起来。41oDk
冷静判断......这测试果然还是对自己太早了，不是吗？休也不过是“见习”阶段，自己才来了两天，突然之间说要去“实习”，要去单独除魔驱妖，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不是吗？而且，莫里斯对于这个测试也没有进行任何说明，原本就是失败也不出奇的测试吧？在这里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因为这样就对自己失望......内森的脑海里，不断发出理性的呼喊——这些都对，这些都对，可是......41oDk
可是，莫里斯、师父就站在那里，抱着胳膊，板着脸，等着自己。41oDk
刚刚明明还很顺利，为什么刚走了一步就又失败了？内森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再度往自己的身体注入斗气——没有问题，虽然不如圣水之焰的效果，但只要往自己身上注入斗气，寒意就会减少。而寒意的干预减少了，放弃的念头就消停了下来。41oDk
温暖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易就能触手可及，而寒冷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只能感受到失败的预兆。侥幸取回了斗志的内森轻轻咽了一口唾液，对于片刻之前竟然认真考虑着放弃的自己感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41oDk1
师父没有说过必须什么时候完成，只要不放弃，那就能一直挑战才对，既然如此，就没有放弃的必要。内森再度顶着寒意站了起来——方向应该是正确的，这个测试的关键在于斗气的运用。之所以事先会给一瓶圣水，正是作为使用斗气的提示。那么，接下来的关键点就在于，如何一边保持给自己注入斗气、一边移动。41oDk
内森试着轻轻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拳头，把注意力放在这拳头上，旋即左手就因恶寒的侵袭而剧烈地抖动起来。内森赶紧回想一开始的步骤——不能集中在某个部位，自己整个人就是瓶中水，必须意识到这点。41oDk
但是这样一来，内森就无法动弹了。他只能这样站着，随意一动，注意力稍一涣散，恶寒立刻就前来侵袭。仿佛是立在农田边上的稻草人，直直看着前方，可一步也无法移动。41oDk
在莫里斯看来，内森的表现已经十分的好，称作优秀也不为过，如果自己稍加提示，肯定就能通过测试吧。但是，除魔驱妖事关性命，魑魅魍魉精于蛊惑人心，内森必须学会无论何时、不论何处都做到随机应变和快速分析、即时判断——这才是最重要课题，也是永不会结束的课题。“实习”，也只不过是这个课题的一个阶段。41oDk
但是......看着站立不动的内森，莫里斯心中暗叹。昨天笨儿子休气冲冲地过来质问他，为什么内森的斗气明明很贫弱，却能驱使出圣水之焰，是不是因为看重内森悄悄教给了他秘密小窍门。当然，莫里斯率先就给休的额头来了个弹指。41oDk
内森出身于魔道家系，因此生来就比常人更能感受和操纵魔力、也就是斗气。而斗气的释放又与当事人的精神状况、身体状况有很紧密的联系。休之所以觉得内森释放出来的斗气很稀薄，一是因为内森精神方面过于冷静，缺少波动，因此释放斗气时他无意中把斗气控制在最小限度的分量，二则是因为内森是炼金术的家系，流派来说，炼金术师与其是运用体内的魔力，更多是利用体外、也就是擅长精细操纵四周飘散着的魔力来行使魔法。而即便如此，内森依然能以极其少的斗气点燃圣水，则是因为他的魔力的质非常的好。41oDk
虽然莫里斯把这一类力量统称为“斗气”， 但仅仅是出于方便，对此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定义。因此说到质如何，他还是习惯称作“魔力的质”，而不是“斗气的质”。而说到魔力的“量”与“质”，在魔法师当中一直都在进行研究。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个体差异，同样的魔法，相近的魔力量，但魔力的质更好的人就更有威力，而这个“质”，似乎又受血统、性格和环境影响。41oDk
从结论来说，莫里斯设置的这个“实习测试”，打一开始就是不利于内森与生俱来所拥有的身体特质——因为释放的斗气分量少导致持续时间不长，因为擅长精密操纵反而导致重局部而轻全体，难以周全。41oDk
因为还小还年轻，所以失败也不必看得太重，莫里斯认为这是正确的。但是，因为失败了下次再挑战便好，怀着这种轻松的想法而看轻失败的话，至少，莫里斯自认为对于这类人，自己没什么可教的。41oDk
失败是痛苦的，而痛苦当中仍然继续去冒着失败的风险去挑战——莫里斯·鲍德温，只懂这种活法。41oDk
这个男人看向了仍然僵持不动的内森——这个小徒弟，在下一刻会痛苦地倒下吗？倒下了也无妨......倒下的时候，所能感受到的东西......倒下之后，还能不能站起来......男人的价值，由这两处决定。41oDk
莫里斯以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嘟囔着，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恶寒当中，莫里斯只能看着内森受冻受苦，他唯一能为这个小徒弟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腿，不让自己冲过去干扰这场测试——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莫里斯一直在这样反问自己。41oDk
内森直直站着无法动弹，莫里斯也笔直站着竭力不动。中间隔着的，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一片恶寒。41oDk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