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气很糟糕。44qOZ1
也不知是罗琦的心情随着阴沉的天空郁闷，还是空气因为满含忧虑而呼应着雨若倾盆。44qOZ
老德载着他们在米斯蒂的密宗馆门口停下，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他和莫厄尔的裤脚已经湿透。44qOZ2
好在老维门口的排水设施还算坚挺，否则这一个低洼的地下室，保管被淹没成污水的海洋。44qOZ
水系四通八达的地势条件下，夜之城依旧内涝频发，市政规划的人可以去吃屎了。44qOZ2
走下湿漉漉的台阶，脚印踩出的湿痕随即被流淌的雨水覆盖。44qOZ
罗琦今天没心思开玩笑，扶着莫厄尔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拍了拍头发里的雨滴。44qOZ1
老维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双脚在地上一蹬，滑了过来。44qOZ
熟练地拉过检测面板和设备，让莫厄尔把数据线接进去。44qOZ
“放射性神经痛，义眼掉帧，伴随恶心和晕眩。”44qOZ5
可这里并没有白大褂，也没有干净整洁充满消毒水的氛围，只有一间科学怪人基地似的地下室。44qOZ
但只要椅子上坐的是老维，那么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44qOZ2
维克多用没戴外骨骼的那只手推了推眼镜，伸手在面板上拨拉，查看各项数据。44qOZ
罗琦皱着眉头，急匆匆地踱步转圈，双手撑膝，在老维身后跟着看。44qOZ
可惜那上面写的专业名词就够他喝一壶了，更别提完全不知道在检测什么东西。44qOZ
“别急，坐。”老维拉过一把椅子，拉了罗琦两下，这才把他按到椅子上，“我不能跟你打包票，但暂时危及不到生命。”44qOZ
“暂时？”罗琦“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被腿顶出去好几米。44qOZ
“这是严谨的说法。”老维不断操作着设备，抬着手沉稳地说道，“我看她的气色还可以。”44qOZ
虽然被老维这么说，他的心里没底得很，但看到那古井无波的姿态，心里又多了一些侥幸。44qOZ
老维这么牛逼，一定能轻松搞定的。44qOZ8
舌头上传来一丝不一样的触感，原来下嘴唇不知何时已经被咬破了皮。44qOZ
罗琦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那摆放着电脑的桌面，有几罐还未开封的果汁。44qOZ
是生物技术旗下的子品牌，专门做些昂贵的纯果汁，算是夜之城为数不多的健康饮品。44qOZ10
罗琦恍恍惚惚地应道，直到莫厄尔示意自己没事，这才露出了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44qOZ
在罗琦看了几十次表，走来走去几十圈，时间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几分钟后，维克多终于把机器一推，站起身来。44qOZ2
老维走到那一大堆谁也不知道什么用的柜子边，拉开柜门，从里面取了一些东西，放在托盘上，放在小推车。44qOZ
“中枢神经和分叉神经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被上次的反应协调器烧的，但是好在没有坏彻底。”44qOZ
他摇了摇其中一个蓝色的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日期，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开了罐新的。44qOZ5
“这种后遗症很麻烦，疼痛和晕眩将会伴随很长的一段时间。”44qOZ
“运气好的话，半年一年。运气不好的话……”老维戴上橡胶医用手套，开始匀药片儿，“一辈子。”44qOZ
罗琦凑了过来，弯着腰在旁边看着老维配药，但是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44qOZ
“这种受损没有病灶，无从动手术。”老维耐心地讲解着，“莫厄尔的身体很健康，时间会修复这些，不要小看了人体的自我恢复能力。”44qOZ8
“那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罗琦拿了一瓶水，殷勤地递给老维。44qOZ
“把神经换掉。”44qOZ8
老维笑了笑，看着药片争先恐后地涌进分格里，“情况还没有遭到那种程度。”44qOZ
“神经的损伤是相当难治愈的一类，谨遵医嘱，按时服药，健康作息，适当运动，会好起来的。”44qOZ1
“除非你打算把整条脊柱都换掉。”44qOZ11
那玩意儿还可以换的！？44qOZ9
罗琦露出了一个“你他喵的在逗我”的表情，然后这才废了好大劲从前世人生的思维定式里走出来。44qOZ
看看人家亚当·重锤，那才叫身残志坚的典范——“残”到只剩一个大脑其他零件全换也是没谁。44qOZ22
虽然相比之下，换脊柱只是相对“小”的手术，但也涉及到了深度改造的核心部位。44qOZ
“生物技术、军用科技都有这样的产品，当然，最好的货，还是荒坂的。”44qOZ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在夜之城，就算只剩半个身体那些公司也能把你救回来——不过那可是天文数字。”44qOZ3
罗琦听着老维一边配药一边聊天的声音，目光注视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药片和胶囊，有些走神。44qOZ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女孩该多好。44qOZ3
不必吃那样的苦，也不必在尸山血海里打滚，更不必遭这样的罪。44qOZ1
老维又走去拉开了一扇储物柜的铁门，从里面挑选了几样。44qOZ
“气动注射器，气动喷雾剂，对应两种强度不同的止疼剂。”44qOZ5
他拿着一罐罐配好的药剂瓶，对准统一规格的气动头旋入。44qOZ
“用之前先按这个滑钮，刺破封口膜，然后正常使用。”44qOZ
接着他拿过一个塑料袋，把一盒盒长短不一的药格塞进去，里面的药丸们被分成一批一批的，乖乖地呆在格子里，每拿一个都给罗琦交待使用方法。44qOZ
“症状严重的时候吃一份红色的配药，一天一次，吃了当天就不用吃别的；前期先吃这板绿色的，一共六份，一天一次；之后情况转好就改吃蓝色的大板，里面有二十四份，也是一天一次。气动剂随时用，最好带在身上……”44qOZ4
老维交待注意事项的时候就像个老妈子似的，一边拿着记号笔，一边在药盒外面把所有用法标记清楚。44qOZ1
罗琦苦笑着，看着老维的双眼，后者被打断了交待，也微微抬了抬嘴角。44qOZ
“好了小伙子，就不留你了，带上你的姑娘，享受二人世界去吧。”44qOZ4
他把那一堆东西塞到罗琦手里，顺手把桌子上的果汁放了一瓶进去。44qOZ1
看着老维发送过来的医药费清单，罗琦脸上的歉意和感动更甚。44qOZ
老维的人工费，基本是友情赠送。44qOZ3
可感谢这个东西，对外人来说不值钱，对自己人来说不重要。44qOZ
莫厄尔也难得说了句“非常感谢”——除了与罗琦交流，其他时间她基本上处于缄默的状态。44qOZ
“你多转了两千。”44qOZ1
老维看也没看点了接收转账，然后才意识到罗琦的小花样。44qOZ
罗琦拉着莫厄尔，左手拎着袋子，朝他摇摇手，消失在了楼梯拐角。44qOZ
打开一罐果汁，继续播放拳赛的回放，刚刚变得安静的地下室，重新又变得热闹起来。44qOZ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没有消失的美好，人生并非毫无意义。”44qOZ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罗琦竟然觉得身边的一切恢复了色彩，变得更加鲜明些许。44qOZ
身边的姑娘沉默着，罗琦还以为她在走神，可一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正直直地与自己对视。44qOZ
“他是你爹？”44qOZ21
世界安静得像块儿奶酪。44qOZ1
那笑声根本止不住，眼角都有湿润漫出。44qOZ1
路过的行人先是表情僵硬，然后脸色大变，用看赛博精神病的警惕盯着他，缓缓退开。44qOZ
“这就是家人们……”44qOZ7
走了一段路，慢慢地在这破败的繁华、脏乱的喧嚣中行走，看着还算平静的海面，阳光在浪花涟漪间璀璨绚丽。44qOZ
从前，他从杰克那听过何为家人，他了解，也理解，但不明白。44qOZ
在夜之城，拥有血缘关系不一定是家人。44qOZ1
几颗心的距离近到足够产生共鸣，于是就有了“天涯若比邻”的家人。44qOZ
一个人影在罗琦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就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一路火花带闪电，倒在街边湿漉漉的垃圾堆里扭动得像只面包虫。44qOZ
罗琦手里的袋子，在混迹街头的混混眼中，就是移动的钞票。44qOZ
这年头看得起正经医生的可不多，如果不是刚抢了清道夫一票，收获颇丰，罗琦这一趟估计也得现金见底。44qOZ
被公司垄断的药物，哪怕是成本价，也是如此昂贵。44qOZ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