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亚欧大陆最大的陆上殖民帝国的帝京，顺天没有一年冬天不在阴霾中笼罩。3tb35
京师三日无风，苍云不散，供暖厂、蒸汽供应厂、火电厂和钢铁厂的废气排到空中无法吹散，积聚在京师上空，好像阴魂不散一般，又如四军会战，惹得百姓遭殃。3tb35
在这样的污染，在这样数九隆冬的寒冷下，又在这个早就取消宵禁的时代里，籍人愿意躲在家里围炉夜读，而庶人们则喜欢听戏，总之没有人愿意在大街上走动。3tb35
正在这样的需求下，京师出现了鼓楼街这样的“印书曲艺娱乐大街”。3tb35
然而今日的鼓楼街，却多了一处比以往更热闹的地方。那是鼓楼街北段原本在兴和书铺的地方，现在被陆福重金租下，开了一个售书摊——3tb35
鼓楼街人素来不少，但唯独陆福开店的那天，整条街上都挤满了人。大批的人全挤在店门口，偌大一个店面，居然找不到一个下脚的地方。3tb35
而陆福一怒之下从宝光楼出去的事，传遍了顺天十里八巷。大家惊愕之余，也纷纷觉得陆福有勇气、敢跟大买卖叫板。一时间这位从文人圈杀出来的黑马，瞬间火遍了整个北直。3tb35
和宝光楼消息灵通的各大买卖，也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个消息。震动之余，有跟宝光楼掌柜一样，觉得“这小子不识数，谁也别要他”的大有人在。3tb35
当然，也有瞧见商机的，争着抢着到二十一号院传达室，请陆福出来到酒楼吃饭。不过陆福似乎是彻底寒了心，只跟这些书铺定了代理售书之约，并没有同哪一家签契。3tb35
这天上午天晴了，太阳懒懒散散地，从斜上方照下来，略微撒撒可怜的那么一点热，就尸位在天上了。而在外奔波的京师百姓，恰恰就指望着这一点光活命。若是京师百姓，哪怕对太阳有一丝不敬，那太阳就要不悦，就要躲进云中不见大家。四军交战，灰霾一片，能把人冻死。3tb35
而对于绝大多数籍人来说，对于那些不需要在外面奔波的人来说，他们是不需要给太阳脸色的。他们自有自己的暖炉、蒸汽暖管，离开了太阳，依旧可以活命。3tb35
——“好了，好了，今天书断供了。我们从阳景印刷厂赶紧派了一批订单，一会就能给送过来。到时候我会一直坐镇，大家不见不散啊……”3tb35
没买到书的大伙，一哄而散，失望走了，留下店里唯二两个人。3tb35
准确来说，陆福得罪了李金能，那陈珲也就别想好过了。正好，那就和陆福一起干，省了十二时辰连轴转，岂不美哉？3tb35
陈珲拍了拍陆福的肩膀，半是调侃、半是嫉妒地说道。“你说我怎么就没去写书呢？”3tb35
陆福没搭理陈珲，只是坐在对外的那张书案上，望着鼓楼街的人流车流，分外出神。3tb35
“怎么着，大文人，教教我怎么写书呗？”陈珲依旧在开玩笑。3tb35
陆福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大帽，依旧望着外面，喝了口茶，指着外面说道：3tb35
陈珲看着陆福指向外面的那根手指头，没明白什么意思。3tb35
正说着，那外面就刚好有个骑三轮车过去的，后背的货厢上拉满了货物。3tb35
“写书，受众是不一样的。你譬如说，一个人一天天没个闲着的时候，五更天到班，亥时才回来，这样的人里，论大多数的，他假如看书，喜欢看什么？”3tb35
“他哪有时间好好看书啊，就随便看点时兴短文、卷章就行了，看点打打杀杀的就好，没精力。”陈珲说道。“这我可太了解了，我们那边全是这样的。”3tb35
“对了。那么接下来，你和我一起开店，虽然忙，但不至于一天七八个时辰死拼命。你愿意看点什么？”3tb35
“我……我平常有时间，喜欢读整本的，就不读短文了。”陈珲思考了思考，说道。“这会还看打打杀杀的，那就是浪费时间了吧？”3tb35
陆福点点头，又指着外面。那外面有个穿蟒袍的男子，头顶幞头，大摇大摆地过街。就在旁边，有一个身穿曳撒的跟着他，同他谈笑风生。3tb35
这个时代，蟒袍之禁早已被遗忘。蟒袍成为了一种商业化的奢侈品。3tb35
“是不是不知道，但绝对不寒碜。”陆福说道。“我考考你。假如你摇身一变，你就是那个通肩大金蟒的那位，你也是个讲究人了。你想看什么？”3tb35
陈珲想了想，说道：“那……那不得是看点什么有内容的，什么启蒙经典，什么东西百家……这类的，总之是有内涵的！”3tb35
陆福瞬间瘫倒，摆摆手，一话未发——你撤吧，你不适合写书。陈珲把手一摊，也没说什么，把门关上，接着帮忙整理书卷、清理橱壁去了。3tb35
陆福也不打算再休息了，今天的那一回还没动笔。陆福把字板打字机接上线，把纸架好。3tb35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酒红棉衫、玄色长裙的女孩，头顶着一个木制的发簪。3tb35
于筠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满脸担心地从兜囊里拿出来一个册页本，递给陆福——3tb35
这时候，说着，于筠把一个纸盒从右手里倒来，交给陆福。3tb35
陈珲凑过去一看，高兴地说道：“行啊你，陆福，嫂子都来给你送盒饭来了！”3tb35
于筠当即有些生气，脸一红，咳嗽了两声。陆福也有些生气，说道：“不许乱说！”3tb35
于筠：（纸上）我去后厨自己带了一份。你尝尝怎么样？3tb35
陆福展开纸盒，里面是二十来片猪五花。陆福捡起一片来，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直拧眉毛，呼哧呼哧的。3tb35
陆福说道：“你这个……你这个肉……不行，陈珲给我赶紧拿碗水来！”3tb35
于筠马上明白了，赶紧接过陈珲的水来，给陆福。陆福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3tb35
于筠：（纸上）这就尴尬了。要不然回头我再掏钱买点？3tb35
陆福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这个除了手抖以外，一切都能吃。”3tb35
这时，外面忽然来了四五个锦衣卫，皆穿着黑色海马纹贴里，腰间拴着一把半自动手枪，佩雁翎刀，直接封锁了售书铺。3tb35
于筠不安地看了看陆福，陆福点点头，跟于筠说：“你先撤，他们八成来找我的，跟你没关系。”3tb35
这时候，有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武官，走进店里，拿起牙牌出示来看：3tb35
“锦衣卫……？”陆福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也没得罪锦衣卫什么吧？来找二十一号院的干嘛？”3tb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