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生命之源,是和空气、食物一样的生活必需品,每个人都离不开水。从一万多年前塞浦路斯的第一口水井,到前些年才完工的三峡大坝,无不显示出人类对掌握水资源的渴望,人类对水资源的管理几乎贯穿了整个文明史,无论是古希腊人对海神波塞冬的敬畏,还是炎黄部落对水神共工的恐惧,水的存在影响着人类文明的方方面。而尤其是人类文明发展之初,点点那充满希望的星星之火周围全部都有大河的陪伴。f1oY6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才能称得上拥有了管理水的能力呢?或许在几百万年前,当我们的祖先还和黑猩猩的祖辈是同族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拥有了用咬碎的树叶或者折叠的树叶短距离携带水的能力,因为我们发现过许多远离河流和湖泊的聚落遗迹,但这还远远称不上是对水的管理。f1oY6
众所周知,最早能够管理水资源的文明是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从他们所在的两河流域肥沃平原向西前行,便是人类最早出现农耕和城市的地方——黎凡特。黎凡特地区也就是如今所谓“新月沃地”的最西段,它包括土耳其东南角、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以色列和塞浦路斯。这里不仅仅是文明繁衍生息之所,同样还是人类走出非洲时的路口。两百万年前,直立人从这里走出非洲,五十万年前,海德堡人则在这里沿着先祖的脚步前行,二十五万年前,尼安德特人的足迹盖过了海德堡人,而一直到四万到五万年前,智人才开始普遍定居于在这片土地上。但与那些使用着粗制石器的远祖所不同的是,他们手里拿着精致的燧石,脖子上挂着先祖的遗骨小件,身上披着兽皮制成的粗糙衣物。这些能使用简易符号和语言的现代人很快就用长矛和弹弓灭绝了残存在这里的尼安德特人,半永久的定居部落出现了。f1oY6
在晚期智人刚到达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处于不断迁徙的状态,群居规模不大,大家靠血缘聚集在一起,定期举行大规模集会,有时候是姑娘们小伙子们的成人礼,有时候是大家的集体婚姻仪式,也有的时候是物物交换或者信息交流的集市。他们的定居点大多在湖泊河流周围,这时候的人类已经会采集利用多种植物,此外他们还捕杀瞪羚或捕捞鱼类作为蛋白质的补充。不过这时候的人类还从未考虑过要对水资源进行管理工作,因为近在咫尺的湖水让他们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水利工程,而较小的族群可以保证他们在一个地方的水源枯竭后便迁徙到下一个水源点。f1oY6
在我们的远祖苦苦求生之际,末次间冰期的到来(即第四次冰川期过程中最后一个相对温暖时期,距今15000到13000年间)让他们的生活压力骤然减少了许多,气候变得温暖而湿润,大量可食用动植物的出现让人类不必再为了一点点生活所需就奔波劳碌,永久性定居点开始出现,与此相伴的还有遍布各地的河流和湖泊等水源地。在生活所需迅速丰富的时代,社会组织的分化迅速形成,富裕阶级和领导阶级开始出现。f1oY6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北美洲巨大冰层滑入北大西洋,全球的温度再一次开始骤降,又一次冰期到来了。生活压力的迅速提升让人类不得不开始考虑日益严峻的生存问题,从13000年前到11500年前间长达1500年的冰期逼迫着黎凡特地带的人类再一次从定居转向迁徙,他们的部落再一次小型化以方便不断地围绕水源地迁徙。而在灾难中苦苦挣扎着的人们也在不停地积累着求生的经验,他们晒干种子,驱赶着那些偶尔多捕获的猎物,不断地在几洼小小的湖泊之间奔波,等候着新的温暖期到来,或许正是在这一时间段,某个小小的部落在晾晒种子时偶然掉落的几粒小麦点燃了农业时代的熊熊烈火。f1oY6
随着最后一个大冰期的结束,人类的发展在11500年前解开了身上最后的枷锁,而那些在冰期积累的求生经验让人们在新的时代迅速发展,人类文明的发展进入了新石器时代。曾经用来避寒的地穴变成了半地穴式的房屋,而那些偶然的种植则发展成了原始的农业,曾经用来畜养偶获野兽的行为变成了对山羊、绵羊和牛的普遍饲养。仅仅只过了1500年,人类的文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对水资源的利用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尽管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还是懵懵懂懂的生活在天然的湖泊与河流周围,但从费南谷地遗址里波浪线式的条纹到哥贝克力遗址原始神庙壁画上波光粼粼的湖面都在告诉我们,水资源在文化上的渗透已经无处不在,人类终于开始意识到水资源的存在了。这些情况在不仅仅是存在于黎凡特南部的沙漠里,在黎凡特西北的塞浦路斯岛上甚至出现了世界上最原始的水资源管理工程,那就是世界上最早的水井。尽管与后代的人工水井相比这些只有几米深的原始水井更像是对水坑的加深和加固,但这确实是目前发掘的资料中所能展示出的最早的水资源利用工程。f1oY6
在新石器时代的演进中,陶器充当了一个重要的界定标志,因此新石器时代则以陶器出现的公元前6300年为标志划分为了从公元前9500年(即进入新石器时代11500年前)到公元前6300年间的前陶器时代和从公元前6300年到公元前3600年前的后陶器时代,而前陶器时代又根据各种因素划分为了前陶器时代A(9500BC——8200BC)和前陶器时代B(8200BC——6300BC),而人类正是在进入生产力迅速发展的新石器时代初期即前陶器时代A阶段之后才开始在文化上意识到了水资源的存在,并且在前陶器时代A阶段末期开始开凿世界上第一口水井。f1oY6
而随着生产力的继续发展,当人类发展到了前陶器时代B阶段之时,越来越多的人们终于开始努力尝试着对水资源进行初步的管理与分配。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遗址大部分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在黎凡特最肥美的核心区,相反它们的位置距离环境较好的区域相当远,它们存在的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环境较为恶劣的区域。f1oY6
在靠近佩特拉砂岩原野的附近,存在着一个处于前陶器时代B阶段早期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巴扎遗址,它几乎是建立在曲折蜿蜒的山岩河谷之间的。如此恶劣的选址就是为了利用弯曲的河谷对水流的拒止作用来储存足以在荒原上赖以生存的水源,尽管湍急的水流消灭了一切位于河底的遗迹,但不少考古学家都相信在那个时代,巴扎人会尽量用石块配合山谷河湾的减速作用来尽可能的为村落保留尽可能多的水源。f1oY6
而在今天约旦南部的贾夫沙漠里,来自日本金泽大学的藤井纯夫教授则发现了同时期的沙漠水利工程——蓄水池和水坝遗迹。这个小小的蓄水池足以保证几十个人与他们的牲口使用一个月左右,而水坝的利用则让上古时期的人们可以沿着河流的两岸种植几亩谷物,这些原始而有效的水利工程保证了人类文明在沙漠里的延续。f1oY6
不仅如此,人类早期与水资源管理工程的接触并不都是如同开掘水井一般的美好记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曾经承载了早期人类文明发展的山谷变成了荒地,水土流失与泥石流让这些位于谷底大型聚落里的人们不得不选择迁徙到别的地方,这些被迫废弃的大型聚落中的一些曾经居住过超过两千人,它们甚至可以被称作雏形里的城邦,但是自然灾害阻止了这些城邦雏形的进一步发展,因此它们的发展也只能到此而已。f1oY6
耶利哥遗址是在前陶器时代B阶段出现的众多大型山谷底部遗址中唯一一个非废弃型遗址,耶利哥人保持生存的秘诀在于他们坚固的围墙。坚固的围墙像堤坝一样牢牢地保护着村落,而泥石流带来的土壤则反而除去了村落周围的杂草,山谷底部的泉水更是为了耶利哥人的生活提供了充足的水资源。f1oY6
而随着公元前6300年左右陶器的出现,水的运输和储存变得更加的方便快捷,这些绝不会漏水的器械让原始水井周围的居民日益增多,人们不必紧贴着河流湖泊居住便能获取充足的水分。随着生产力的日益发展,人们甚至开始在河边修建水井来取水,这不仅仅是因为打井技术的普及,更因为井水比河水更加洁净。当然并非所有人都用得起水井,私有化的出现让水井有时候也变成了一种身份与社会地位的象征。f1oY6
除此之外,水资源管理工程和农业的联系也越发的紧密,水利工程不再是缺水地区为了储存水而修建的简陋水坝或者不规则的人工蓄水池,在自然资源相对优渥的地带同样出现了复杂的水利工程。在死海周围的达哈拉地区遗址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多达九层的阶梯式护土墙,这些护土墙保护着层层叠叠的梯田里宝贵的水分,它们同时还起到了防止水土流失的特殊作用。f1oY6
经历了陶器时代的小步快跑之后,青铜时代的到来,宣布了水资源利用工程的进一步多样化和规模化。只不过在这个阶段,农业文明的星星之火早已不再仅限于黎凡特的平原与谷地,在两河流域、在尼罗河两岸、在印度河和恒河流域、在黄河流域,无数大大小小的农业城邦先后兴盛起来。f1oY6
作为农业的早发地区的居民,黎凡特地带的人们在城邦水利建设上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先进的水利技术带来的是对恶劣环境更强的适应性。这一阶段黎凡特地区的水资源管理工程同样多种多样,有通过水渠连接了十余个蓄水池的爪瓦城蓄水系统,还有修筑了灌溉水池的巴杜拉城遗址,更有汉达丘克遗址这样修建了整座拦河水库的庞大工程和基伯泽拉昆遗址这样的地下水渠。f1oY6
从这些例子中就可以看出,从后陶器时代到青铜时代,修建水利工程的方法不断增多,每一个城镇都在努力维持自身的供水系统。但是几乎所有的城镇都无法满足自己长期的供水需求,因此人们不得不退回到小型的村庄和村落中去生存。这种村庄向城镇发展而城镇瓦解成村庄的情况几乎持续了整个青铜时代,严苛的自然环境限制了这里的文明像两河流域与尼罗河流域一样蓬勃发展,在那里,青铜器早期的城镇得以自由发展,并最终形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城市与文明。f1oY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