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依芬，你要我买的东西我给带回来了，快交给立雪吧。”手中拿着一包自己身上的衣服颜色格格不入的亮粉色包装的卫生巾，符华就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进门就忍不住喊了起来。lqliV1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还在厨房里切肉的依芬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尖刀，从脸盆中捧出一些清水洗去了一些油脂，又胡乱在身上擦了几把，就把还有些湿的手放到了程立雪的肩膀上，像是要把只比符华矮一个头的程立雪给敲矮似的使劲拍了两下，算是给程立雪的加油鼓劲。lqliV
“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晚上吃大餐。”lqliV
依芬握紧拳头，表情却是轻松且惬意的。这种乐观的情绪似乎也缓解了程立雪的忐忑，她瞥了一眼案板已经被切成块的红肉，再看一看依芬，被建立起来的条件反射就足够让她食指大动了。lqliV
“嗯，依芬，小姐……”lqliV3
往常惯用的称呼此时也有些涩口起来，程立雪捉摸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提前将称呼换一换，既然符华要认可自己了的话，那依芬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啊。lqliV
吱呀一声，合上大门，符华偏了偏头，转过身面对着寂静的庭院。她有些疑惑，按照昨晚她和依芬的商量，今天程立雪应该没有去执行任务而应该在家休息才是，就是程立雪不知道去山上哪里修行去了，正宗家里蹲依芬应该也还在家才是。lqliV
更何况，从两人房间前被踩的有些发黑的积雪还有一直延伸到各处的脚印来看，家里看起来也不像是没人啊。lqliV
还是没人回应，符华挠了挠后脑勺，这可奇了怪了。在厨房方向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都在符华的脑海中勾勒着依芬在厨房中忙碌的声音，“难道是太忙了么？”虽说情况有些异常，可符华也并不觉得依芬和程立雪会遇到什么危险，就是不算依芬，以程立雪A级女武神的潜力，寻常人等根本伤不了她们。lqliV
将卫生巾放进风衣的口袋中，符华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抖落了些许碎雪，搓了搓手，把口鼻掩在围巾中深吸了一口气，除了冷冽的空气，符华还闻到了依芬身上的那种淡淡的野菊花的气息。也对，这可是她手洗的，没有她的味道才比较奇怪吧。思忖了一会儿，符华又将围巾立了立，遮住了下半张脸，这样，整个脖颈都暖暖的了。lqliV
迈开脚步，符华晃晃悠悠地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但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在散发着烟火气的厨房门口，等待着她的，并不是举起锅铲一脸嗔怪的依芬，而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害怕地低下头的程立雪。lqliV
和站在自己对面的程立雪一样，符华那种轻松惬意的心情几乎在瞬间就被丢到了太虚山，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也开始了害怕。插在衣袋中的手一下子握紧，将卫生巾塑料的包装直接撕碎，在闭着的嘴唇中，符华快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她盯着程立雪，她仿佛意识到了，那个被自己一直拖延的时刻，终究，还是要来临了。lqliV
听到这巨大的吞咽声，符华差点以为是自己已经克制不住将紧张表现出来了，但定睛一看，她方才发现，这其实是程立雪用着同样的节奏做着同样的事情给自己带来的错觉。lqliV
符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重新审视“程立雪”这个孩子，她已经不是那个当初被自己带离神州的，可怜兮兮的孤儿了。心中霎时间平静了下来，符华已经明白了程立雪要说什么，这是早在她决定收养程立雪的时候就意识到必然会来临的一天。她现在，就是和程立雪，在经历这个必然要经历的过程。lqliV
来的早么，或许有点，但更可能是时间刚刚好。符华稍稍移开了一些视线，就看到像是几天前的特蕾西亚一样，趴在窗户上自以为谨慎地观察着这边动向的依芬。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符华还看到依芬傻乎乎的像是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还对自己招了招手。“呵。”这次，符华是真的禁不住笑出了声，听到热水翻腾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又闻到热水中已经焯好的肉的香气，摇了摇头，“快要煮过头了啊，依芬。”lqliV
果不其然，符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透过模糊如毛玻璃的窗户，就看到依芬手忙脚乱地转过身，抡起大勺，开始捞肉的场景。符华的心中颇有些不舍，可她还是看向了程立雪，郑重地问到，“你真的，想好了么？”lqliV
“我……”程立雪的手在胸前握紧，她少见地抬起头直面向符华。在数天前，塞西莉亚来访的时候，也是在厨房里，符华曾经严肃地向她讲过一段故事，一段五百年前的故事。那是在五百年前，符华和她的七个弟子的故事。这当然不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类型的童话，而是赤（？）裸裸的，神州传统的江湖情仇。lqliV
虽说程立雪曾经在读过《蜀山奇侠传》之后，也幻想过自己成为李白《侠客行》那样的大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想留行。”在江湖之中快意恩仇。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一方面被依芬带着了解了现代生活的模样，一方面被符华“科普”了神州传统武术的衰微之后，就偃旗息鼓了。以致于当在那时真的听到那仿佛武侠小说中的事情真的在人世间发生过，其中一方还是符华时，程立雪的心中只有一种不真切的触感。lqliV
可在看到符华脸上少有的，明显露出的落寞还有悲伤的神色之后，程立雪就改变了想法，现在的她，无法理解，可能也永远无法理解五百年前，某种程度上是自己的先祖，也是自己的同门们的思路，但她并不想原谅他们。然而，斯人已逝，当年的参与者都已化作一抔黄土，不论是符华还是程立雪，都只能选择让事情就此过去。lqliV
程立雪除了感觉到焦躁，并不能做出任何有实质性的动作，声讨自己的前辈们么？他们死都死了，又有什么用呢？可就是他们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呢？那道伤疤永远存在，就算是身体修复了创口，心中的伤，依旧无法痊愈。lqliV
在逐渐活跃起来的身体的加持下，程立雪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中像是有一只小鹿正在乱撞。在那天开始，程立雪就想要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好了，她觉得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是显而易见，她听懂了符华的警告和悲伤，可正因如此，她要报答符华，她要向前进。lqliV
程立雪往前踏了一步。她的架势还没摆开，符华就意识到了结局，她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程立雪把手按在胸口，张开另一只手臂，大声疾呼，“符华，请允许我，称呼您为‘师傅’吧。我保证，我一定，我一定会做的比他们更好，比任何一个人都好。我保证，我绝不会做出那种，那种事情。”lqliV
没有听程立雪说完，符华把手从衣袋中拿了出来，她咬住一根手指，取下了手套。白净的手上散发出一阵热气。缓缓的，符华将手放到了程立雪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好啊，立雪。”lqliV1
“师傅，师傅！”程立雪激动的热泪盈眶，她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符华的腰，两人吐出的白气交融在一起，透过二人之间的白雾，程立雪仿佛看到了符华的眼中像是也噙着泪水。lqliV1
程立雪还没享受足够符华的拥抱，两人就再度分开了。在程立雪诧异的目光中，符华将已经被她捏的稀巴烂的卫生巾掏了出来，递给了程立雪，“抱歉，我一不小心，把它弄坏了，明天，让依芬再带你去买新的吧。她懂得多，记得要听她的话。”lqliV1
少见地摸了摸程立雪的头，符华感慨了一声，“你真的长大了，立雪。”说完，便转过身去，像是要出门。lqliV
“我还有一点工作。”符华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她那孤单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长的坡道之中。lql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