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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狗

  狗他爸死了。f1lq8

  狗是一个人。f1lq8

  狗他妈也死了。f1lq8

  狗是一个人了。f1lq8

  父母双亡那一年,狗七岁,在学校待了一年,到社会上去了。f1lq8

  在学校了,他得挨饿。在社会上,他吃得饱。f1lq8

  狗聪明,学东西快,所以他能有一身手艺:偷、抢、骗。f1lq8

  十七岁时,狗还在社会上,他开始想吃得好。f1lq8

  想吃得好,他这身手艺就不够,就得去学,学抢劫洋人,学堵人收债。f1lq8

  狗拜进了虎爷门下。虎爷喜欢他这名字,才收下他,让他看门。f1lq8

  虎爷没看错人,这天底下无论两条腿的人还是四条腿的畜牲,绝没有谁能比狗看门看得更好。虎爷不想见的人,绝进不去他家的宅门,虎爷不想留的畜牲,统统得教狗追着咬到街上去。f1lq8

  虎爷家门口这条街叫北市街,一半的买卖归虎爷:烟馆、赌馆;一半的买卖归旁人:茶馆、饭馆。f1lq8

  狗最喜欢这家饭馆:永年楼。全珲春的饭馆,它最好,也最贵。能在这吃饭,就算吃得好。f1lq8

  狗每个月领的月钱还不够在永年楼点一份扒牛肉条,但是他吃得好。但凡不当值,他就得去永年楼吃饭,两份扒牛肉条,十个火烧,二斤烧酒。f1lq8

  吃完就走,没人敢管他要钱,狗知道,人们怕虎爷。f1lq8

  但狗不知道,人们其实是怕他。f1lq8

  虎爷去烟馆,就带狗去让他守在炕头;虎爷也去赌馆,赌输了,狗就下去咬死闲家的滑条。f1lq8

  狗嘴里全是血,就成了狗哥。f1lq8

  狗哥还是在虎爷家看门,还是领着不够在永年楼点一份扒牛肉条的月钱,还是吃得好。f1lq8

  那天狗哥不当值,上午陪虎爷去了趟赌馆,下午到永年楼吃饭。四份扒牛肉条,二十个火烧,四斤烧酒。吃完了,天黑了。f1lq8

  狗哥下楼出门,看见雅座里出来的虎爷,在柜台结账。f1lq8

  狗哥知道了,人们不怕虎爷,人们怕他。f1lq8

  但狗哥不知道,有些人只怕虎爷,不怕他。f1lq8

  又是狗哥不当值的日子,上午自己去了茶馆,喝完就走。掌柜的追出来要钱,没有,掌柜便让伙计去找虎爷要。f1lq8

  虎爷没恼,下午拉着狗哥去了赌馆,还抱了只京巴狗。狗哥晚上又去永年楼吃饭,伙计哈着腰送狗哥上二楼,堆着笑脸问:“还是老几样?”f1lq8

  狗哥摆摆手:“拿菜单子来。”f1lq8

  “好嘞!”f1lq8

  狗哥挽好了袖面儿,伙计拿来了菜单子。f1lq8

  狗哥翻开菜单子一指:“念。”f1lq8

  伙计一愣,瞥见狗哥眼神儿,才明白过来:“切白肉,酱肘子,熏鸡子儿,灌血肠儿……扒牛肉条,扒羊肉条……焖烧鹿筋,红扒熊掌,清蒸虎丹……”f1lq8

  “停,就点这个,四分清蒸虎丹,二十个火烧,四斤烧酒”f1lq8

  伙计为难:“爷,不瞒您,虎丹这玩意儿稀罕,咱店儿小,凑不上四对儿。”f1lq8

  “有多少上多少。”f1lq8

  狗哥吃完三对虎丹,喝完四斤烧酒,没吃火烧,出门回虎爷家。到了门房没停,直奔后院。f1lq8

  当天晚上虎爷死了,狗哥嘴里全是血,狗哥成了狗爷。f1lq8

  虎爷的宅子空了一大半,女人、小孩全跑了,狗爷不追。狗才追着人不放,他不是狗,他是狗爷。f1lq8

  狗爷买了十条好狗,去赌馆在赌狗的场子里把虎爷葬了,葬得就剩一幅架子。f1lq8

  狗爷爱狗,他不让狗看门,也不带它们去赌。他就爱牵着十条狗去逛茶馆,挑最贵的喝。f1lq8

  狗爷不给狗守门口,伙计守着。狗撒完了欢儿,狗爷就带它们去永年楼吃饭。f1lq8

  两份扒牛肉条,十个火烧,二斤烧酒,给狗爷。虎丹有多少上多少,给狗。f1lq8

  虎爷的宅子成了狗爷的,狗爷家门口的北市街,一半的买卖归旁人:茶馆、酒馆、饭馆,另一半的买卖也归了旁人:洋行、影楼、日本饭馆。f1lq8

  烟馆没了,赌馆没了,后来永年楼也没了。f1lq8

  狗爷又没钱了,日本饭馆也没有扒牛肉条。f1lq8

  狗爷吃得饱,但他想吃得好。f1lq8

  想吃得好就得有手艺。他会堵人收债,可是北市街的买卖没有他的。f1lq8

  好在狗爷还会抢洋人。f1lq8

  那天中午,狗爷在日本饭馆点了十分生鱼肉,给狗,点了二斤烧酒,给自己。f1lq8

  喝完酒,结账,出门,直奔洋行。f1lq8

  狗爷折了十条狗,洋行折了十个日本人。f1lq8

  珲春容不下狗爷了,没有永年楼扒牛肉条的珲春也留不住狗爷了。f1lq8

  日本人搜了十天十夜,也没搜到狗爷藏身的这座山。f1lq8

  这座山没名儿,可山上的人有名。f1lq8

  许世雄是山上的马匪头子,是远近百十里方圆马匪的尖儿,这座山就是远近百十里方圆山头的尖儿。f1lq8

  狗爷不认识雄爷,雄爷却认得狗爷。f1lq8

  当年雄爷在虎爷的赌馆见识过虎爷的手段,他也知道是狗爷杀了虎爷。所以如今见着狗爷,他不敢不留。f1lq8

  可他也知道狗爷抢了日本人的洋行,所以如今看见狗爷,他不敢留。f1lq8

  陆脑袋是山上的二把手,他脑袋大,主意就得多。雄爷让他想主意,他就得想得出来。f1lq8

  “不留这位狗爷那是不成,可留下他也不成。咱只能先留下他,在想法子把他弄走。”f1lq8

  “咋弄走?”f1lq8

  “找个倒霉的,让他去珲春城招摇,撞见日本人,就自己报狗爷的名儿。日本人抓错了人,大当家的得着信儿就得带人下山去救。他狗爷要是一块儿去,见着日本人咱兄弟逮机会就跑,把他晾给日本人。他要是不去,那就是自己犯事儿出名儿自己不敢担,咱正好借这个由头儿给他撵下山去。”f1lq8

  雄爷觉得陆脑袋这主意好,可偏偏倒霉的小子走运,下山道上让狗爷撞见了。f1lq8

  狗爷看他满脸苦相不自在,叫住盘问。倒霉的小子说了实话。这下小子不用下山了,有人替他倒霉。f1lq8

  转天一早珲春北市街上奔过一辆马车,车上踹下具尸体滚到街上,脑门上贴个条写着“倒霉”,可有人认得,这是山上的马匪陆脑袋。f1lq8

  山上的柴房里,放出来个倒霉小子他爹,关进去了雄爷。f1lq8

  狗爷成了马匪的头子,可是狗爷不会骑马,也不会打枪。f1lq8

  狗爷会养狗,可山上没狗。就这样许世雄才得了机会被从柴房里放出来,拴在狗爷屋门口。狗爷说他得随自己姓,开始喊他狗熊。f1lq8

  狗爷开始学骑马,学打枪。马怕他,不管乱跑,狗爷一学就会。枪子儿不怕他,总是乱飞,狗爷学不会,就天天练。f1lq8

  他站一百步远打狗熊,打不着就五十步,再打不着就十步。f1lq8

  狗爷跟山上的人学会了骑马,拿着狗熊练会了打枪,他要教山上的人抢洋行。f1lq8

  北市街的洋行走运,狗爷刚进城碰上了群日本兵,脱着裤子围了个圈,狗爷在马上看得见,圈里是个正被糟蹋的女人。f1lq8

  狗爷又多背了几条人命,硬把这女人拉上马带回山上,“我就是把你剁了喂狗,也不把你留给日本人。”f1lq8

  城里的中国人越来越少,日本人越来越多。f1lq8

  山上的中国人越来越多,日本人也越来越多。f1lq8

  山上多出来几拨游击队,日本人要进山打游击队。狗爷不是游击队,但是他当自己是游击队,因为游击队打日本人。f1lq8

  打了日本人,日本人也当狗爷是游击队。打的日本人多了,游击队也当狗爷是游击队。狗爷成了真游击队。f1lq8

  上山的日本人有去无回,珲春城里的日本头子泷谷武没法子交代,只好亲自带兵上山了。结果他也有去无回,他没死,他是教狗爷栓在门口了。饿了十天,给骟了。f1lq8

  狗爷亲手做了碗“清蒸小日丹”,灌给他当倒头饭。f1lq8

  狗爷枪法又不准了,打到第三枪才打死他。f1lq8

  转天中午,狗爷自己拎着个油布包袱去了北市街的日本饭馆。f1lq8

  “来二斤烧酒,一份生龙心,一份生龙肝,一份生龙眼。”f1lq8

  日本厨子拿来烧酒:“这里只有鱼虾,没有龙肉。”f1lq8

  “我有。”狗爷把油布包袱往桌子上一蹲,打开,血腥味儿一下吓跑了满屋子日本客人。狗爷欠身抢过日本厨子手里的刺身刀,片着鲜血淋漓的肝就着酒吃喝起来。f1lq8

  日本饭馆里的日本人跑没了,山上的日本人跑没了,珲春城里的日本人跑没了,后来全中国的日本人都跑没了。f1lq8

  山上的人越来越少,狗爷也回了城里。f1lq8

  狗爷没钱,他想吃得饱,就得有手艺。他有手艺,他会堵人收债,可是赌馆没了。他还会抢洋行,可满大街的银行找不见一家日本人开的。f1lq8

  狗爷在珲春城里走,他闻着了扒牛肉条的味儿,顺着味儿走他看见一扇大门。f1lq8

  他进了门,回到了他七岁时就离开的那所小学。f1lq8

  狗爷四十年没再踏进过那扇大门,那天开始没再远离那扇大门。f1lq8

  在这儿看门,能吃着食堂的扒牛肉条,狗爷吃得好。f1lq8

  …………f1lq8

  观察报告二f1lq8

  “今天是 征文治疗计划 正式实施的第二天,征文主题是 重复与创新 ,目标今天无意中看到了《雷霆战●》,嚷嚷着‘狗都做得比你好’写下了这篇文章。f1lq8

  在此次创作中,目标应该并未发动能力。盐边说‘异常锚点是否会出现取决于能力是否会频繁发动’,但由于案例较少,我们无法确认这种说法是否准确。”f1lq8

  回复f1lq8

  “辛苦了,尽可能在不引起目标注意的情况下合理控制主角接触到的文艺作品。”f1lq83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