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了人，把生命的气息吹进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生命的人。"lp0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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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卢瓦雷，不要在这种细枝末节的玩意儿上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lp0Eb
达芬奇用手推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随着齿轮嘎嘎作响，椅子神奇地动了起来，然后停在了一位伏案的少年背后。lp0Eb
“啊？您刚刚说了什么？”西蒙下意识地猛然站起，转身看到了自己的老师。lp0Eb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达芬奇审视着桌上的零件，“我不是在安慰你，这个精细程度.....足以用做人偶的身体了。”lp0Eb
西蒙瞥了一眼自己的作品。这是一具由钢铁打造的女性胴体，一层接近人类肤色的皮革铺在了上面。如果外人不仔细查看的躯体，定会以为这个容貌美丽的少年是一个有着变态趣味的杀人恶魔。lp0Eb
“我想让她有着少女一般光滑的皮肤。”西蒙失落地说道，“显然我们现在拥有的素材做不到这一点。另外，这个身体不够灵活，不能自由地弯腰或者左右扭动。可能贞德会因此觉得生活不方便吧。”lp0Eb2
达芬奇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十分欣赏西蒙这个钟表匠之子精益求精的态度。“你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作品一开始就是完美的。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改善这个躯体。”lp0Eb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西蒙。我们现在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职业什么？”lp0Eb
“设计，制造，维修机械的人。”西蒙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这位智者难道终究没有战胜时间，变得糊涂了吗？lp0Eb
“你知道机械（machina）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吗？”lp0Eb
“这个我知道。”西蒙骄傲地笑了笑，虽然博学多才的达芬奇从来没有特地教他历史或者希腊语，但是他通过城堡内的图书馆里浩如烟海的藏书学到了不少知识，“希腊人有时候会将工具称之为mākhanā́，所谓机械就是由这个单词变幻得来的。”lp0Eb
“对，就是工具。所以我们所谓的机械师，是在和在工具打交道。而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工具，所以你没有必要要求自己把机械的每个零件，每个细节都做的完美。”lp0Eb
“可是......这个工具会作为贞德，一位完人的灵魂的载体，然后他们会结合，成为一个......人和工具的混合物。这样的话，我作为工具的制造者，即使不造出一个完美的工具，也得尽可能追求完美。这样才能配得上贞德纯洁无瑕的灵魂。但是我觉得我现在的作品，甚至称不上‘好’。”lp0Eb
“亲爱的西蒙啊，你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有些事情又想得太复杂。暂且不提贞德作为一介凡人是否是一个在道德和行为上都尽善尽美的完人。你追求完美的方式实在有些问题。你的父亲会要求你在第一次造钟表的时候就完成堪比彼得亨伦的作品吗？我让你第一次独立设计制造机械的时候，要求过你造出一个装甲车或者可动盔甲吗？”lp0Eb
达芬奇顿了顿，真挚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在第一次用钢铁，齿轮和发条制造承载灵魂的躯壳，在这个情况下，追求完美的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贞德真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完美，她也一定能理解这幅躯壳的不完美。”lp0Eb
西蒙垂下头，尽力避开达芬奇看穿人心的目光。他咬了咬嘴唇，用试探的口气问道：“能让我再调试几个齿轮吗？五分钟，就五分钟。”lp0Eb
“去吧。”达芬奇把椅子往左开了一点。他很理解西蒙 卢瓦雷作为一名奥尔良人对贞德特殊的感情，但是这份感情现在已经好几次影响了这个少年的判断，乃至自己为国王制造贞德灵魂载体的计划。lp0Eb
达芬奇扫视了着西蒙制造的躯体，心中发出由衷的赞叹。作为一名艺术家，达芬奇设计的身体有着优雅的曲线，完美的比例。而西蒙亲手制作的作品很好地复原了自己的设计。金属的女性胴体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看来如此圣洁无垢。但是达芬奇很快就注意到了一处缺陷。lp0Eb
“等等。”他叫停了正在打磨齿轮的西蒙，用手指了指躯体挺拔的胸脯，“贞德是要刻意束胸后才能穿上她的白色盔甲的。如果是金属躯体，束胸就毫无作用。”lp0Eb
西蒙打量了下自己的作品，又瞧了眼放置在房间中心的那副属于贞德的亮白盔甲。突然，他面颊因为害羞而变得发红。lp0Eb
“作为列奥纳多的学生。你要知道，美丽的人体就是美丽的，没要看见它而感到羞愧。”lp0Eb
“嗯。”西蒙埋头修改着桌上的躯体。达芬奇拿走了放在西蒙的桌子上的扳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lp0Eb
工作台上摆放着一具精致雕刻过的头颅雕像，下面是一个橡木制的底座。达芬奇满意地端详着这由白银制成的少女头雕。他采用了一种特殊的炼金颜料，将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金属头颅上，让其表面有了人类皮肤的质感。因此这个作品即使并非活物，但是依然美丽动人。lp0Eb
银制品特殊的光泽和质地，为浅笑着的面孔添上一丝神秘而肃穆的庄严感。乌黑的短发刚刚遮住耳朵，如同绸缎般光滑，衬得整张脸十分柔和。心情愉快的达芬奇在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正中点上了一点黑色，这将是贞德躯体的眼睛，也是最后一个零件，或者说部位。lp0Eb
“您难道不把炼金颜料也用在她的身体上吗？”西蒙痴痴地看着那玻璃眼睛，他确信，这人工的作品闪耀着生命的亮光。lp0Eb
“颜料不够用了。而且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举行仪式，让贞德的灵魂重归凡间。在这之前，我们还要组装身体的各个部位，然后测试整个人偶的行动能力。”达芬奇看了眼沮丧的西蒙，语锋一转。lp0Eb
“不过，如果一切顺利，贞德的灵魂贞德降临在这个躯体后，我们可以问问她的意见。”他微笑地安慰西蒙，“现在帮我这个老骨头把人偶拼起来吧。”lp0Eb
因为达芬奇天才的计算力和设计以及两人炉火纯青的手艺，西蒙非常轻松地就把各个部分拼装在一起，然后一个体格比例精妙，如艺术品一样和谐的女性人偶站立在他们面前。lp0Eb
西蒙的余光看到了人偶背后墙上达芬奇绘制的草稿：一位健美的女性，两臂微斜上举，两腿叉开，以她的足和手指各为端点，外接了一个圆形。lp0Eb
同时在画中叠着另一幅图像：女子两臂平伸站立，以她的头、足和手指各为端点，正好外接一个正方形。对空间和物体构造极其敏感的西蒙瞬间明白这个人偶的身体比例正是照着这个女性维特鲁威人来的。lp0Eb
西蒙凭借自己对人偶内部齿轮运动的了解，拨动了三个发条。很快，人偶以一种略显迟钝的不自然动作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坐在了一个椅子上。lp0Eb
“齿轮果然还要改善的空间。”西蒙叹了一口长气，又摇了摇头。lp0Eb
“果不其然，她只能微微地弯一下腰，脖子和腰腹转动的幅度也很有限。”lp0Eb
“齿轮很难模仿人类复杂精密的肌肉。”达芬奇看了看桌上的时钟，“我们以后能改善它的，只是不是现在。快让它走到仪式进行的房间，然后穿上盔甲。”lp0Eb
西蒙抱着盔甲，默默地看着人偶迟缓地迈动脚步，这个不完美，甚至有些糟糕的作品让他对那位素不相识的少女心怀愧疚。他暗下决心，要在未来逐步完善贞德的躯体。lp0Eb
和其他装饰精美的房间不同，现在西蒙，达芬奇和人偶所处的房间就像一个炼金实验室。各种繁琐笨重的器械，供奇怪目的使用。被煤烟熏黑的垣墙上写满了各种诡异的符号。lp0Eb3
达芬奇拿出了一个长颈瓶，里面正是贞德的遗骨。瓶内闪耀着红宝石般辉煌的亮光，在黑暗的房间内尤为显眼。西蒙为人偶穿戴上贞德的白色盔甲。因为达芬奇精妙的计算和刚才对胸部的修整，这幅为贞德本人量身打造的盔甲对人偶而言也颇为合身。lp0Eb
此时，窗外突然雷声大作。幽暗中闪出电光，将天幕照得雪亮。密集的雨柱打在窗户上，如激流般汹涌。lp0Eb
西蒙看见城堡外一株美丽的老橡树上，腾空升起一束火焰，达芬奇被火光映红了的脸庞路露出近乎疯狂的笑容。年轻的机械师心中无比的恐惧，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挑战上帝的权威，双手拿着涂满了诡异笔记的纸张，不住地颤抖。lp0Eb
害怕的他胆怯地问道：“先生。我们能成功吗？我有些害怕......”lp0Eb
“不必害怕。一件辉煌的工作就要完成。看，这闪电，这暴雨，这是生命蕴含的伟大力量，是从内向外迸发的和谐之力。就算最后的结果并不象人想象的那么美好，但只要我们努力使自己配得上人类的天资，一切就是值得的。”lp0Eb
西蒙想到自己一年多以来的工作，想起自己每天废寝忘食，精益求精就是为了见到那位拯救自己的家乡的少年，一股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接过达芬奇手里的长颈瓶，用手里的羊皮纸将其包裹住。lp0Eb
一股灼热感几乎让他叫了出声，拿着瓶子的右手好像是被无数枚烧红的铁针肆意地灼刺着。lp0Eb
“或许这就是贞德临死前的痛苦吧。”西蒙咬着牙，把瓶子放进了盔甲的铁手套里。lp0Eb
一道白色毫光出现，不知道是闪电还是仪式生效的征兆。西蒙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神圣的光辉在头盔上方逐渐形成一个荆棘王冠。lp0Eb
雨滴狂乱地打在窗上。西蒙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盔甲，不断迸发的电光把他脸色照得惨白。lp0Eb
屋内的蜡烛将要熄灭之际，盔甲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玻璃制成的眼珠里那生命的灵光变得更加热烈。然后，盔甲双臂猛然举起，将头盔取下，从窗外飘来的雨滴顺着乌黑的lp0Eb
西蒙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喘气声和咳嗽声，然后一个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从盔甲处传来。lp0Eb
维特鲁威人：达芬奇著名的作品。根据约1500年前维特鲁威在《建筑十书》中的描述，达芬奇努力绘出了完美比例的人体。这幅由钢笔和墨水绘制的手稿，描绘了一个男人在同一位置上的“十”字型和“火”字型的姿态，并同时被分别嵌入到一个矩形和一个圆形当中。这幅画有时也被称作卡侬比例或男子比例。lp0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