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纷争的北意大利：曼托瓦继承战争
David Parrott The Mantuan Succession, 1627-31: A Sovereignty Dispute in Early Modern Europelrf2q
G Thomas F. Arnold Gonzaga Fortifications and the Mantuan Succession Crisis of 1613-1631lrf2q
大家熟知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是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演变而成的一次大规模的欧洲国家混战。而曼托瓦继承战争（1628-1631）却是三十年战争中一个有着多方势力纠葛，拉锯，博弈，可是不为所知的事件。这个战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完美地体现了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国在北意大利地区的争夺和臭名昭著的欧洲继承权问题。lrf2q
所谓曼托瓦继承战争并不是指争夺处于当时伦巴第地区的曼托瓦公国继承权战争，而是争夺1328年以来一直作为曼托瓦公国的统治者，贡扎加家族（House of Gonzaga）在北意大利的领地，即蒙费拉托公国（Monteferrate）和曼托瓦公国（Mantua）。lrf2q
由于本文专注于贡扎加的曼托瓦和蒙费拉托，所以指介绍两地是如何落入贡扎加家族手中的。lrf2q
贡扎加家族起源地贡扎加（曼托瓦内一个小镇）做为姓氏，家族最早被记载的成员是一些教宗派修士，即在北意大利支持教宗的修士 。12世纪起他们已经是居住在曼托瓦的大家族了，他们与博纳科尔西家族联合起来击败当地家族卡萨罗蒂家族。1328年8月16日，里纳尔多·德·博纳科尔西被贡扎加家族的卢多维科一世·贡扎加推翻。卢多维科当选曼托瓦的市民官（制衡市民和贵族的行政官），并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路易四世任命为帝国钦差。1433年，甘弗朗切斯科·贡扎加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格斯蒙德宣誓效忠，成为曼托瓦藩侯。lrf2q
贡扎加是一个历史悠久，享誉欧洲的意大利贵族世家。他们成员和许多欧洲贵族世家一样，为罗马教廷工作，并诞生了一位圣人，10位枢机，13位主教。同时他们与欧洲各国君主联姻，在错综复杂的欧洲王室关系网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其代表便是2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后及一位波兰王后。蒙费拉托就是因为联姻，成为了贡扎加家族的囊中之物lrf2q
当然贡扎加家族最为人所知的是其伟大的艺术收藏。卢多维科三世在位时期（1444－1478年），曼托瓦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之都，文艺复兴时期顶尖绘画学院曼托瓦学院就是在这时创办的。弗朗切斯科二世·贡扎加（1484-1519年在位）与其妻子伊莎贝拉·埃斯特的统治更是让家族在欧洲显赫一时。后者是著名的文艺复兴女性政治家，多名艺术家（包括达芬奇）的赞助者。lrf2q
弗朗切斯科二世的继任者费德里科二世·贡扎加于1530年由查理五世封为曼托瓦公爵。他还聘请文艺复兴三杰，拉斐尔的弟子，朱力奥罗马诺设计并监督了著名的得特宫（Palazzo del Te）的修建lrf2q
蒙费拉托公国的故事则牵扯到东罗马帝国的末代王朝，巴列奥略。东罗马皇帝安德洛尼卡二世之子提欧多洛在1305年作为前任蒙费拉托侯国统治者Aleramici王朝的乔凡尼（就是John）的外甥继位为蒙费拉托侯爵。这便是巴列奥略-蒙费拉托分支。lrf2q
1531年，费德里科二世与蒙费拉托侯国的女继承人，玛格丽塔·帕雷欧罗加（巴列奥略，Palaiologos的意大利语音译）的婚姻，成为了侯国的潜在继承人。并在1533年，巴列奥略最后的直系男丁乔凡尼 乔治 巴列奥略去世后成为正是继承人。1536年，查理五世正式封其为蒙费拉托公爵。lrf2q
曼托瓦公国（以下指代曼托瓦以及蒙费拉托）理论上在神圣罗马的权威之下，但是一直有着独立的外交和行政权。lrf2q
曼托瓦公国位于米兰公国，威尼斯共和国，教宗国，托斯卡纳公国之间，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而蒙费拉托公国更是扮演着一个关键的角色：它维系着强盛一时的西班牙王国连接西班牙北意大利领地，弗朗什-孔泰，以及西班牙尼德兰三地的西班牙通道（Spainsh Road)。西班牙王国在对抗尼德兰的起义军的八十年战争中，通过此路源源不断地运输军队至尼德兰。另外它也是萨伏伊公国和法兰西王国进攻西班牙米兰的入口。lrf2q
北意大利一直以来是欧洲强权的兵家必争之地。并且，火药，炮兵和工程技术的发展开启了一轮防御工事的革新：著名的意大利星堡和菱堡。在两者都是非常可靠的军事据点。贡扎加家族显然意识到了这些，费德里科二世与1529年开始领地里防御工事的构建。虽然菱堡在意大利早已风靡数十年，但是其高昂的造价导致整个伦巴第地区在1530年前没有一座永久性的菱堡要塞。富裕的贡扎加则在曼托瓦城外的蒙德纳城堡修建了菱堡，并花费数十年将城墙延伸到城周围。曼托瓦还占据着占据地利，明乔河环绕城市，并在城外形成了四个湖。它是当时意大利最坚固的要塞之一。费德里科二世的哥哥瓜斯塔拉（Guastalla）兼米兰总督费兰特在1546年也为米兰修建了环城城墙，并在次年开始为自己的瓜斯塔拉城修建了伦巴第地区第一个多边形要塞（ polygonal city-fortress）。lrf2q
贡扎加家族十分看重要塞，1560年左右，古拉里莫 贡扎加开始在蒙费拉托首府卡萨莱（Casal）修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要塞。而在1590年，文琴佐一世 贡扎加将已经坚固无比的卡萨莱要塞翻新：一座巨大的六角星堡屹立在卡萨拉前，守卫这个城市。城市四周的城墙和菱堡在几何学上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这座城市成为了欧洲最令人生畏的要塞，足以和1593年开始修建的威尼斯帕尔马诺瓦九角星堡相提并论。lrf2q
这几个要塞在后来抵御西班牙，萨伏伊和神罗大军的曼托瓦继承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lrf2q
1612年12月22日曼托瓦公爵弗朗切斯科四世·贡扎加去世，弗朗切斯科四世去世时只留有一个3岁的女儿玛丽亚·贡扎加，弗朗切斯科四世有两个弟弟，大弟斐迪南多·贡扎加是为枢机，照理说不能结婚，理当也不能继承爵位，不过教会最后还是特准了斐迪南多得以辞去圣职前去继承爵位，而枢机一职则传给了他的另一个弟弟文琴佐二世·贡扎加，斐迪南多于1626年同样没有留下合法继承人便过世了，爵位传给了文琴佐二世。lrf2q
文琴佐二世没有子嗣且身体状况很不稳定，他的侄女玛丽亚·贡扎加，也是弗朗切斯科四世·贡扎加的女儿的贡扎加-讷韦尔系的卡洛二世·贡扎加结婚。文琴佐二世在婚礼前后去世。文琴佐二世同意贡扎加-讷韦尔家族成为公国的继承者。卡洛二世的父亲，卡洛一世就是第一个宣称者lrf2q
但是公国还有两名宣称者：卡洛·埃曼纽埃莱一世，萨伏伊公爵。瓜斯塔拉公爵费兰特二世·贡扎加lrf2q
卡洛·埃曼纽埃莱一世的女儿玛格丽塔嫁给了弗朗切斯科四世，他们的女儿也就是公爵的外孙女玛丽亚·贡扎加嫁给了讷韦尔的卡洛。另外他还有一份令人啼笑皆非的证据：1485年，萨伏伊公爵卡洛一世和蒙特费拉公爵古列尔莫 巴列奥略四世之女，布兰科的联姻。作为嫁妆，巴列奥略家族需要支付80000杜卡特，或者给予任何萨伏伊公国声称的巴列奥略家族领地。但是巴列奥略从来没有付过这份嫁妆。1628年时，卡洛·埃曼纽埃莱认为由于利息嫁妆涨到了700000杜卡特，如果巴列奥略的女婿和继承者贡扎加家族无法支付，那卡洛·埃曼纽埃莱一世应当得到土地作为补偿。lrf2q
瓜斯塔拉公爵费兰特二世·贡扎加是贡扎加家族的分支在此时正是神圣罗马帝国在意大利的钦差兼任将军。在1530年，晋升为公爵的费德里科二世决定整合家族所有成员的领地，但是瓜斯塔拉分支存活下来，并且一直期望能够继承曼托瓦公国。他得到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二世的支持。lrf2q
贡扎加-讷韦尔系的卡洛二世·贡扎加是讷韦尔公爵卡洛一世的长子和继承人。后者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封臣。贡扎加-讷韦尔是贡扎加家族最大，血缘关系最近的分支。并且卡洛二世·贡扎加现在是贡扎加-曼托瓦的女婿和指定继承人。但是正因为其受到法国的支持，在北意大利已经建立霸权的西班牙不想看见与之为敌的法国成为这一地区的挑战者，决定挑战贡扎加-讷韦尔的继承权。lrf2q
费迪南二世 哈布斯堡，在是史书上常被描述为西班牙政策的协助者，并且神圣罗马帝国法理下的意大利王国统治者，自然介入了此事。贡扎加-瓜斯塔拉和西班牙关系良好，并且是第二强大，第二正统的贡扎加家族分支。尝试为自己争取土地的费兰特二世自然成为了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棋子。lrf2q
卡洛·埃曼纽埃莱一世一直渴望为萨伏伊公国开疆拓土。他对蒙费拉托公国的渴求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别说萨伏伊公国的政策就是通过联姻和战争，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土地（所以萨伏伊公国的统治者最后成为了意大利王国的统一者？），他们和贡扎加家族冲突又来依旧。一直以来和法国联盟，垂涎蒙费拉托的萨伏伊公国，这次却阴差阳错和哈布斯堡家族组成了不稳定的同盟。lrf2q
我们可见，曼托瓦继承权问题在1628年这个欧陆剑拔弩张的年代，最后演变成持续百年的哈布斯堡-法国冲突的延续。这次的棋盘，又是北意大利。lrf2q
这时候不得不不提黎塞留的北意大利政策：联合萨伏伊公国，挑战西班牙霸权。这个思路影响了曼托瓦问题的后续谈判和曼托瓦战争（萨伏伊公国和法国再次联合对抗哈布斯堡王朝）。lrf2q
瓜斯塔拉分支始祖费兰特一世乃是下图的弗朗切斯科二世的兄弟lrf2q
文琴佐二世一直以来希望通过谈判，和平地解决贡扎加领地的继承问题。但是正如上文所说，法国，西班牙和神罗的考量，心怀鬼胎的声称者，纷争的欧洲大陆让谈判一直处于焦灼状态。lrf2q
由于蒙费拉托的重要性，西班牙，萨伏伊和贡扎加一直想要通过谈判重新划分各自的领地。1533年，西班牙提议将蒙费拉托公国靠近西班牙北意大利地区的战争要地和一些西班牙控制的，靠近曼托瓦公国领地交换。并且西班牙会帮助贡扎加家族整合其他贡扎加分支在北意大利的领地。这个计划最后泡汤。当然这个协议的达成肯定会造成法国的强烈不满。lrf2q
第二份协议是在1615年左右拟定。各大势力同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作为担保人，将蒙费拉托公国的继承权交给贡扎加-讷韦尔，而玛利亚 贡扎加的婚姻，这个事关曼托瓦公国继承权的事宜，必须得到皇帝的同意才能进行。但是由于各方的不信任，冲突依然继续。以至于马利亚 贡扎加和卡洛二世的联姻，更是没有在皇帝的允许下进行。这个协议自然成了废纸一张。lrf2q
法国和萨伏伊的联盟在1613年，1616年和1626年分别对蒙费拉托公国发起入侵，但是都被西班牙挫败。很显然，北意大利的冲突愈演愈烈。一个初步的联盟在1626年跃然纸上：贡扎加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联盟，法国和萨伏伊联盟。但是1626年的惨痛失败和法国对贡扎加-讷韦尔的支持让萨伏伊公爵不得不重新考虑法萨联盟。lrf2q
讷韦尔公爵是法国最强大的封臣之一，这不是一直尝试削弱诸侯势力的黎塞留希望看到的。讷韦尔公爵并不是一位对法国忠心耿耿的封臣，得到贡扎加-曼托瓦家族领地的他不一定会站在法国一方。并且支持此人会严重影响法国，萨伏伊联盟：黎塞留为了再次挑战西班牙，想要继续拉拢萨伏伊公国。所以法国还是期望让萨伏伊公爵和讷韦尔公爵达成一份双赢的协议。圣沙蒙侯爵（Saint-Chaumont，法国一战时候的第二种坦克就以此为名）梅尔基奥尔 梅特（r Melchior Mitte de Miol），这位杰出的法国外交官在1627年三月出使萨伏伊公国首都都灵和讷韦尔，并且给出一个折中方案：萨伏伊公国得到蒙费拉托公国，讷韦尔公爵得到曼托瓦公国。萨伏伊公爵在方案中感受到了法国的诚意和维持结盟的意愿，并且他本人也不想再生事端。现在决定权就落在了讷韦尔公爵头上。lrf2q
但是这份协议有着两个重大问题：第一，讷韦尔公爵的外交官为公爵在法国宫廷和欧陆各国赢得了许多支持者。贡扎加-曼托瓦的领地的官员和贵族大多是讷韦尔公爵的簇拥。这些足以改变国王和首相的意志。第二，圣沙蒙侯爵对继承的解释是：讷韦尔公爵乃正统继承人，但是萨伏伊公爵的继承权并没有得到良好的解释：这个协议本质是法国将讷韦尔公爵的一部分权力让渡给萨伏伊公爵。既然如此，贡扎加-瓜斯塔拉系的声称在这个逻辑基础上依然成立。lrf2q
圣沙蒙侯爵在曼托瓦方面和萨伏伊公爵的谈判中陷入泥潭。萨伏伊公爵一边期望自己家族能和贡扎加-曼托瓦建立血缘联系，一边减少对蒙费拉托的领土要求。他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曼托瓦方面的认同。但是因为讷韦尔公爵在法国，蒙费拉托和曼托瓦的影响力，卡洛二世和玛利亚的联姻，以及萨伏伊和贡扎加的敌对历史。谈判最后落空。lrf2q
随着文琴佐二世签字同意卡洛二世成为公国的继承人和法国的承诺，讷韦尔公爵暂时成为了赢家。lrf2q
西班牙期望维持自己在北意大利的霸权。但是他们和讷韦尔公爵对于领土的谈判最后被后者拒绝。西班牙不想看到自己的西班牙通道的咽喉已经北意大利的门户落在法国势力手上，于是转而通过失望的萨伏伊公爵和蠢蠢欲动的瓜斯塔拉公爵和法国争锋相对。lrf2q
瓜斯塔拉公爵费兰特二世 贡扎加是神圣罗马帝国宫廷中的主要一员。并且和西班牙维持的良好的关系。费迪南二世一开始对曼托瓦继承事宜并不关心，毕竟帝国内部的宗教战争因为丹麦的介入再次进入一个高峰。他的计划是让费兰特二世 贡扎加的儿子和玛利亚 贡扎加联姻，以此控制曼托瓦。但是卡洛二世和玛利亚的婚礼让他计划落空。法国对讷韦尔公爵的全力支持和后者对所有将贡扎加-曼托瓦家族分而治之的提议拒绝的态度让神圣罗马帝国开始重视一直以来在维也纳声明自己权益的费兰特二世 贡扎加。lrf2q
西班牙和帝国的介入让萨伏伊公爵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法国只是做出承诺，在1628初并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但是萨伏伊公爵再也等不及了。萨伏伊公爵和西班牙的米兰总督冈萨洛·费尔南德斯·德·科尔多巴因为过去的敌对，依然有着不小的隔阂，米兰总督更担心讷韦尔公爵的成功导致的问题：西班牙通道的阻碍以及暴露的米兰。萨伏伊公爵和科尔多巴达成了协议：卡萨莱和蒙卡尔沃这两个战略要地归于西班牙，萨伏伊公爵拿下蒙费拉托其他部分。但是科尔多巴和萨伏伊公爵的协议并没有得到西班牙宫廷的盖章而萨伏伊公爵依然期望法国能够再次介入曼托瓦继承问题。lrf2q
1628年春，萨伏伊公爵出兵抢夺蒙费拉托公国。虽然法国在萨伏伊还有着4000名士兵，但是黎塞留为了依然可能的法国萨伏伊联盟，决定按兵不动。而萨伏伊方面在此时依然没有得到西班牙宫廷的确认。lrf2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