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最富丽堂皇的酒楼，也提供最富丽堂皇的住宿，作为皇家驸马的王诜，就在此处安歇。3tS1o
性格死板认真的苏迨时任饶州太常博士，此番为父亲苏轼跑腿是请了假的，之前又和王诜吃过饭了，所以交付完烟江叠嶂图后马不停蹄就离开了应天府，这时王诜是一个人独居。3tS1o
“谁？”红日初升，王诜在睡梦中惊醒，发现门开了，门口却没人。3tS1o
“是风啊……”他嘟哝了一句，起身关好门，打算回床上再会会周公，结果刚回过头，就发现窗边多出了两条阴影。3tS1o
那两人真的依言前行了两步，露出面容，不是陆乙和赵晴铭还能是谁？3tS1o
“是你们？”王诜有点意外：“你们一个是画院的画师，一个是画院的侍女，来这里做什么？”3tS1o
赵晴铭微微一笑，调侃道：“大人昨夜在池塘边还要搂我，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要人家啦？”3tS1o
“哎，你那么凶暴，我可不想再落一次水了……”王诜随口应付，心中已暗暗警觉：“你们究竟要做什么？”3tS1o
“其实我们是来送画的。”陆乙抬手，亮出了从假林炫和庄祗候处夺回的烟江叠嶂图。3tS1o
“这画！”王诜大吃一惊：“你们什么意思？这画是哪儿来的？”3tS1o
“自然是从画院里拿到的，不过不是上次小王都太尉拿画的池塘，庄祗候和林炫也很紧张它，我们花了些功夫才拿回来给小王都太尉看。”3tS1o
王诜接过画，但没有展开画卷，有些紧张地问陆乙：“你们没打开它吧？”3tS1o
“我们没打开，林炫打开了，然后他就死了。”陆乙敲敲桌子，示意王诜过来坐：“小王都太尉，过来好好谈谈吧。”3tS1o
赵晴铭配合陆乙轻挑罗裙，腰间别着的手弩若隐若现，明明她身材优美，但这动作不带半分旖旎，全然是一派肃杀之气，震慑王诜不敢轻举妄动。3tS1o
“唉。”知道眼前两人绝非易于，王诜长叹一声，乖乖走到桌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问：“你们究竟何人？”3tS1o
“果然是皇城司的人啊……”王诜一听就明白了很多事，反而轻松起来：“我未尝有负于国家，不过就是个画画的，你们找我做什么？”3tS1o
“真的未负国家么？”陆乙点了点桌上的画：“这幅烟江叠嶂图画工之精，当世无对，两日来我一直很奇怪，辽国间谍就算有画师的身份做掩护，但他们的水平真强到一夜间就能临摹好如此超卓的名画？连苏东坡的提诗都仿得好像！有这份功力的契丹人，怕是一早就被耶律洪基请进皇宫，成为辽国皇室的御用画师了，哪还需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3tS1o
“所以你怀疑是我干的？我为啥呀！”王诜哭笑不得：“何况我可是这幅画的原作者，按理说我就是烧了它旁人也不能说什么。”3tS1o
“是啊，所以一开始我只能认为辽国间谍真的雅擅丹青，临摹的画卷已不逊色于当代大家。他们能那么迅速地拿到假画，几次被原作者看到也不被发现，可以外出且不被怀疑的小王都太尉恰好出现在池塘边，又恰好因调戏侍女落水捡到画等事件都是巧合。”3tS1o
“可假林炫被毒死一事提醒了我。”陆乙猛地抓起画卷展开，王诜大惊：“啊！快趴下！”3tS1o
可陆乙与赵晴铭都没有动，陆乙手上用力甚巧，画卷上荡起的灰尘不多，且全数飘到窗外去了。3tS1o
“你果然知道呢。”陆乙笑吟吟地看向王诜，后者脸色惨白，不知是被毒烟吓的还是被揭破隐秘后的惊慌。3tS1o
“小王都太尉这么做，可是与辽国那边收画的人有仇？”3tS1o
“当然有。”事情败露，王诜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地挺直腰板：“谁没有呢？契丹人夺占燕云十六州，屠杀奴役汉人百姓，连年侵扰我大宋边疆，还要我大宋年年上供岁币换取平安，这些蛮族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以画为武器，杀一条辽狗罢了。”3tS1o
“所以你大费周章，不惜主动把平生得意的作品送给辽国人，就是为了杀一个辽国权贵？”3tS1o
“不是送人，是卖。”王诜笑了：“我倒是不缺钱，但不装成贪财，契丹人如何会安心把画拿走？去年我有几个画道好友发现画被调包，怀疑是应天府画院搞得鬼，我过来一诈，发现果然如此，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啧啧，那群辽国画师的技术确实不行，第一次临摹的假画被苏世侄一眼看破，我也找补不回来，后来只好由我亲自又画了一幅，藏在池塘里再借机翻出。”3tS1o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棒？”陆乙皱着眉，语气渐渐严肃：“你知不知道，这幅画很可能直接送往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面前，若是毒死了他，或者把看画前检查的人毒死了，辽宋之间本就的脆弱的和平便会被打破，届时辽国铁蹄南下，多少百姓要遭无辜杀戮？多少兵卒将会埋骨他乡？”3tS1o
“我当然知道，那本就是我的目标！”王诜愈发骄傲，对陆乙则生出了些许鄙夷：“我倒不晓得，皇城司的人原来也是主和派吗？能毒死耶律洪基，那是我大大的功劳，辽国要开战哪有那么迅速，边地的百姓大半都能逃到南方，至于兵卒，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世食宋禄，理当有为国尽忠的觉悟。”3tS1o
陆乙深吸一口气：“皇城司不是避战畏战，而是此时与辽国开战，胜负犹未可知……”3tS1o
“那就用我为将帅啊！”王诜激动起来，猛拍桌案：“我筹划多年，对宋辽边疆的山川地形多有了解，且熟谙兵法，深明韬略，战事一起，我自当向朝廷上书，亲赴前线参赞军务，与辽国人见个输赢。”3tS1o
“你这是自以为是！”陆乙的声量也大了起来：“国虽大，忘战必危，好战必亡！纸上谈兵有什么用，你又没真的领兵作战过！”3tS1o
“哼，若不是你们横插一手，我便以一幅画毒杀了辽国皇帝。”王诜都激动到站起来了：“没领兵作战过难道是我的错？那是他们赵宋皇家有眼无珠！”3tS1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