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来日大难
“傻子——”陆老爷子的语气很亲昵，这是他从小带陆乙玩耍时常用的称呼：“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能从此刻留传到一千多年后，都会非常珍贵，哪怕是一枚铜钱，一片砖瓦，一张帛纸。”lqMXv
“至于这幅烟江叠嶂图。”陆老爷子苍老的手掌拂过画卷：“具体有多珍贵我不知道，但在我年轻的时候，它常常被排入中国十大名画的行列。”lqMXv
但陆乙并没多深刻的感觉：“从小到大你跟我讲的中国十大名画就没一次重复的……”lqMXv
“傻子——就像故事里四大天王有五个一样，十大名画不止十幅可是常识！”陆老爷子年老体衰，精力不济，状态需要在谈话中逐渐恢复，这时已经能露出些促狭的神情了。lqMXv
陆乙举起双手：“好好好，反正都是您老讲的故事，那个怎么叫来着？对，您老有最终解释权。”lqMXv
“那不是您教我的么，‘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所以我想今人要努力超越古人，而不是总抱着老祖宗的东西不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不思进取。”陆乙说着竟打了个寒颤：“是你告诉我的，八九百年之后中华有一大劫，竟先后被泰西诸侯与扶桑岛国欺辱残虐，以至山河破碎，百年沉沦，不知多少英才俊杰抛头颅洒热血，奋斗牺牲才得以重新振作，让中华重新傲立于世界……”lqMXv
“至少没必要拿来当宝贝供着。”陆乙指指自己：“取一幅画倒是小事，那几个辽国间谍奈何不了我，但你总说我是你天下布局的重要一环，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您老的计划不就有了波折嘛~”lqMXv
“好家伙，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呐！”陆老爷子的胡子翘了翘：“那你说要怎么对待这些珍宝？”lqMXv
“去芜存菁，于我于国有益者可留可争，但也不必当成宝贝，需要用到的时候就去使用。”陆乙回答得斩钉截铁，义正辞严。lqMXv
“说得有理啊……”陆老爷子好生赞赏，然后抄起身边一根树枝抽在陆乙身上：“所以这就是你偷摸把我讲给你的故事写成书出版赚钱的理由？”lqMXv
“哼，我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老糊涂，那《牡丹亭》由你爹名下的书局出版，借着陆家商号推广全国，应天府这边早就风靡了，连咱家的识字的侍女都人手一本，整日里少女怀春，心思飘荡……这故事我只跟你讲过，我还能不知道‘汤显祖’就是你？”lqMXv
说到气愤处，老爷子又拿树枝猛抽：“你啊，就是我说的‘嘴上全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的家伙！”lqMXv
“冤枉啊——”陆乙叫屈：“要是为了生意，我弄西游、三国不香吗？再不济整个《金瓶梅》也更有市场……”lqMXv
“呸，你那是不想写吗？还不是没时间，人又懒，不愿意搞大部头！”lqMXv
或许是年老体衰，又或是老爷子并不真心想打疼陆乙，他抽了一阵便停了手，而陆乙还是嬉皮笑脸得，一点伤痕都没。lqMXv
“消气了。”陆老爷子十分坦荡，把树枝一扔，说道：“来，我再给你上一课。”lqMXv
祖孙俩就像过去十余年时光里常做的那样，在正午的阳光中，阴凉的树荫下，讲起了那些发生在“未来”的“旧事”。lqMXv
“就说那数百年后的中华大劫。”陆老爷子眯起眼睛：“那时小日……哦，扶桑的军械声势皆远胜于我，战端初开之时甚至叫嚣三个月内灭亡中华，大军压境，自北而南一路推进，中华几无抵抗之力。我中华抵死抗战的英雄固然很多，但也有许多人失去了信心，以为中华必亡，其中就有位钱穆先生，乃是吴越王钱镠的后人。”lqMXv
“噢，难怪他没信心，祖上传下来的投降派。”陆乙点点头，钱镠统领吴越时一直依附中原王朝，其后代在宋朝立国后直接纳土归宋，这一举措保全了江南百姓，却也是实打实的投降行为。lqMXv
陆老爷子摇头：“投降派很多，但这位钱先生的特别之处却是以为中华将亡，便退而著述，写成了一部《国史大纲》，希望中华沦陷之后，能教育子孙勿忘故地，图谋复国，保留中华一支文脉，用心也可谓良苦矣。”lqMXv
“啊，那倒是……”陆乙颇感震撼：“那倒是真称得上一声先生了，他这是想教化中华千千万万的子孙后代啊！”lqMXv
“那部《国史大纲》写史多有争议，但这份初心属实难得。你知道它最让我感动的是什么吗？”老爷子看着天空：“是开篇的几句话：任何一国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对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必附随一种对历史的温情与敬意。对本国历史有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而将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当国民具备上列诸条件者比数渐多，其国家乃有向前发展之希望。”lqMXv
“这就是我想留下烟江叠嶂图的原因。”带着温情与敬意，陆老爷子再一次轻抚画卷，划过上面的江山盛景，茂林嘉树：“大好河山呵！大好河山呵！”lqMXv
“不过王诜那家伙确实是个笨蛋，要是真被他这种纸上谈兵的文人掌了权，老百姓就要受苦了。”陆老爷子感慨两声后，又恢复了冷静的态度：“小皇帝刚亲政，大宋朝廷眼下的重点毫无疑问是先巩固内政，富国强兵，若是动作快些，一两年内便能整合力量，出兵西夏。等西夏被打落了牙齿，宋辽之间的均势便会渐渐打破，接下来此消彼长，才能用尽可能小的代价克复燕云。”lqMXv
“希望如此吧，在您老跟我讲的历史里，西夏之战是打赢了，但宋哲宗很快便死掉了。燕云倒是收复了，但懦弱无能的宋徽宗却被崛起的女真人击垮……”lqMXv
“所以我安排了你啊！宋哲宗若有危险，你当设法营救；宋徽宗若要继位，你当设法阻止。”陆老爷子拍拍陆乙：“你知道，爷爷我啊，是个穿越者。”lqMX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