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天下午，伴着日头西移，陆老爷子讲述起自己身为穿越者的故事。3sElp
“我刚穿越到宋朝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回归自己的时代，所以什么都不敢做，生怕造成时间线的变动，一心一意等待同伴来接我回去。然而左等右等，一晃十年都没消息，我只好外出寻些机缘，结果遇到了你奶奶，后来又生下了你爹他们四个。”3sElp
“回不去未来，又有了家人羁绊，我索性放弃等待，专心在这个时代做出一番事业来。往小了说是为保全家人，不让子孙遭遇靖康之难；往大了说是为我中华之后的一千年计，不使异族侵略华夏，保全无数炎黄子孙。”陆老爷子此时显得意气风发，不见半分衰朽的迹象：“那些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啊！历史有惯性，世界线会收束，靠穿越者一己之力想要扭转乾坤何其艰难！何况我决定做事的时候年岁已大，只好将希望寄托后人。”3sElp
风吹过，园中花树耸动，陆老爷子的目光在花田里巡回，找寻着遮盖住的道路：“你大伯奋战于思想阵线，为大宋移风易俗；你爹专攻商务，积蓄财力，为将来的大战与建设筹措物资；你姑姑拉着姑父搞科学发明，解放生产力；你小叔则远洋海外，既是为华夏开拓视野，必要时也是中华儿女的避难后路。还有章惇，他是我从小带大的学生，感情胜似父子，有他在庙堂护持，加上四条道路的不断进步，大宋的腾飞绝非梦想，炎黄子孙人人如龙的时代也终将到来！咳咳，咳咳咳……”3sElp
“您老快休息下！”看老爷子吼完这段话，气息都不太均匀了，陆乙连忙过去扶住。3sElp
“咳咳咳……我没事……唉，老喽，不中用喽，也不知还有多久可活。”陆老爷子坐回轮椅：“到了你们这代人啊，陆甲去了言路，走得是堂皇正路。月鸿则一门心思做科研，和他爹一个样，是个书呆子。阿丙太楞，星鹊又太小，所以算来算去就只有你了。你是我唯一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知道最多的事情，也受过最好的锻炼，去了皇城司，刚好可以监察天下各处，什么事情都能插手，不仅可以支援家里这些事业，若有哪一支脱离了预设的轨道，你也能，咳咳咳……你也能……”3sElp
“爷爷，我知道的。”陆乙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必要的时候我肯定会出手，虽然我希望永远都没有那天。”3sElp
“嗯……好……”陆老爷子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又重新衰弱下去，甚至比方才还虚弱了几分。3sElp
纵然陆乙多么乐观，也明白人力有尽，时不待人，自幼把自己带大的祖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3sElp
“那……你后悔吗？”陆乙轻声问：“你说当年是参加一项国家实验才流落到这里的，你为国家付出了这么多……”3sElp
“那倒不后悔，毕竟我参加进来时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陆老爷子说话费力，便不多言，只道：“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的第一首词吗？”3sElp
“自然记得，那是苏东坡的一首《定风波》，刚好在我识字那年写出来，你日夜念叨，我听着听着就会背了。”陆乙朗声吟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3sElp
“是啊，此心安处，便是吾乡。”陆老爷子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苍老的笑容：“我倦了，你去吧。”3sElp
后面没了声息，陆老爷子抱着烟江叠嶂图，安详地合上了眼睛。3sElp
没有金戈铁马头角峥嵘，也没有叱咤风云万众瞩目，他就像千年后的时光里最普通的退休老人，在一个偶然的清晨，家里人来打扫屋子的时候，看到他静静地躺在花树旁的摇椅里，无人知晓得闭上双眼，带着一生的辉煌壮烈沉入了宁静的彼方……3sElp
次日一早，陆乙便告辞离去，和赵晴铭、云桃以及百余名大内禁卫返回开封府。3sElp
陆茜与管浩明在歪嘴龙王事件后便赶赴洞庭湖水寨处理情况去了，其余陆家人都来给陆乙送行。3sElp
赵晴铭被陆乙的堂弟陆丙烦得不行，昨晚明显是没睡好，定着两个黑眼圈，病恹恹地上了马。3sElp
“哥，你得对嫂子好点啊。”陆丙也来送行，冲陆乙一阵大喊：“看把嫂子累的，又瘦又黑的，家里种田的驴都没这么惨。”3sElp
“哎呀，阿丙你够了啊，这话怎么能乱说呢。”陆乙揉着太阳穴，显然很清楚自己这堂弟是个什么情况。3sElp
不过赵晴铭倒没再说什么——不是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啦，实在是她精力不济，对上陆丙这种呆子，纯属秀才遇到兵，还是少惹为妙。3sElp
正要走的时候，又有人拉扯她的衣襟，赵晴铭猛地转过身子，看到是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管星鹊，登时便散了怒气：“小星鹊？姐姐要走了啦，下次你去汴梁找我玩吧~”3sElp
管星鹊不爱说话，但善良可爱如同天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抬起手，送给赵晴铭一块糕饼。3sElp
“送我的？谢谢你哦~”赵晴铭接过来，只觉糕点很是柔软，入口一咬，顿时芝香四溢，甜糯入骨，这种感觉简直……简直……3sElp
“太好吃啦！”赵晴铭的黑眼圈都淡了许多，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机啦！3sElp
是啊，陆乙说他家有很多好吃的，结果来走一趟只吃到了火锅和这个，这个……3sElp
见长公主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陆乙挠挠头：“这个就是蛋糕了，芝士奶酪味的。”看赵晴铭继续盯着自己，他又加了句：“我会把做法告诉御厨，让你天天都吃得到啦。”3sElp
“万岁！”赵晴铭对自己的皇兄都没喊过这话，此刻却彻底雀跃起来了，疲惫和劳累一扫而空，感觉这趟来应天府陆家贺寿不虚此行。3sElp
陆乙原来懂蛋糕的做法，他们家男人又愿意下厨，那以后是不是还能压榨他说的那个冰淇淋？3sElp
相比陆丙和星鹊两个孩子，陆家大人们的告别就很平淡了，都是嘱咐陆乙好好工作注意身体云云，只有陆狄比较奔放，一把抱住陆乙：“侄儿呦，你这次走得好匆忙，下次见面我再找你喝酒！”3sEl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