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瓘站在一处高楼上看向外面逐渐逼进的军队和己方逐步缩小的防守圈，一颗心已是慢慢地沉了下去。3tsL2
“乘敌不备，雷霆一击，真是好手段。”3tsL21
卫瓘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朝旁边的士卒询问道：3tsL2
“禀卫郎中，大将军本就有眼疾，今夜受此一吓，恐怕……”3tsL2
“不要自乱阵脚，大将军文德武功，自非常人也，岂是尔等能揣摩的？”3tsL2
卫瓘眼神阴冷，把这名士卒训斥地支支吾吾抬不起头来。3tsL2
“你们继续做好防御工作，要知得道者多助的道理，大将军仁德施于天下，福泽加于四方，纵然小人作乱，待四方忠臣义士前来援助，定当反手覆灭耳。”3tsL2
“不要忘了，大将军之弟新城乡侯正领精兵驻扎在城外，想必马上就会前来支援。”3tsL2
卫瓘甩下这么两句话，就急匆匆地下了阁楼，朝着大将军府的内院走去。3tsL2
“谨守各门，不要松懈，天亮之际，就是对方覆灭之时。”3tsL2
大将军府本身是有兵马和卫队的，加上武装起来的家丁，仆役和家臣，人数足有上千人，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支撑一段时间是完全足够的。3tsL2
更何况，今夜正好碰上散骑长侍卫瓘前来拜访，他本人就带了一支百人随从，在大将军府受到围攻的半个时辰内就在司马师的授命下接过了全权防御的任务。3tsL2
这位在灭蜀之战中挑拨心机，玩弄权术将“末期三杰”钟会，邓艾与姜维全部镇压剿杀的西晋名将正皱着眉头，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3tsL2
老实说，在之前，他并没有一门心思地打算直接投入司马氏的阵营，毕竟卫瓘的父亲是前曹魏尚书卫觊，和曹氏的关系算是十分紧密，但随着司马氏的崛起，为了本家河东卫氏着想，他才会选择交好司马师。3tsL2
在收到有人进攻大将军府的第一时间内，卫瓘就已经当机立断地向司马师谏言，在眼痛难忍的司马师将防守之事交给他后也是展现了日后作为一代名将的风采。3tsL2
他先是狠辣地提前让人烧掉了大将军府前方的建筑，形成火墙阻止叛军前进的脚步，又转换思路，将府中一半人马调出，在大将军府外构成了简单的三道防线，借着夜色和复杂的地形不断骚扰着对方。3tsL2
卫瓘想的很清楚，此战并不求歼敌多少，只要尽量地往下拖住就可以了。3tsL2
卫瓘推门而入，在看到屋内的景象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上前。3tsL2
只见之前还好好地在床上的司马师已经半边身子滚在了地上，右眼的眼珠居然直接脱离了眼眶，显得格外吓人。3tsL2
卫瓘刚准备高声叫来他人，司马师勉力支撑起身子，伸出右手阻止了他：3tsL2
“伯玉，不要声张，叫来一二医者便可……省的乱我部军心。”3tsL2
卫瓘赶忙上前将司马师重新扶回床榻之上，才赫然发现那一床蚕丝鹅绒被的内衬上印着深深的牙印和口水痕迹，不少地方甚至被咬破，跑出来的丝线沾着斑斑血迹。3tsL2
想到司马师为了不影响军心，居然在眼疾复发，眼珠脱出的剧痛下，一个人咬着被子忍受到一声不吭的境界，卫瓘心中不由得对司马师的评价又高了几分。3tsL22
匆匆赶来的医者还在给司马师做应急处理，但司马师苍白的脸上仍旧是古井无波，向卫瓘询问道：3tsL2
“禀大将军，事发突然，京城内部精锐又大半在外，仅有的几只援军估计也被分割开来，被挡在外。”3tsL2
在士卒面前，卫瓘尚且会顾忌一下，但面对司马师，还是苦笑着说出了真相。3tsL2
“前一任中领军许允虽死于去年，但其声望仍在，我部本就没能完全控制禁军全员，司隶校尉何曾到现在也久久未到，各城门守官不见兵符断不会来援……”3tsL2
卫瓘一边汇报着目前的情况，一边打量着司马师的神情。3tsL2
“这是调兵的虎符，伯玉，趁叛军还未合围之前，你赶快出府，去联系关内侯钟会和贾充等人，将所有可以调动的兵马合为一处，再打开武库，发放兵器装备，配合大将军府内人马，内外夹击，一举破敌。”3tsL22
司马师挥手赶开一旁的医官，从怀里摸出一块虎符，看起来似乎还想起身写一封手信，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3tsL2
“吾等身家性命，皆系于伯玉一人身上，若吾等得存，概伯玉之功也。”3tsL2
司马师又伸出手拍了拍卫瓘的肩膀，言辞恳切地拜托道。3tsL2
卫瓘本就有先脱离这个漩涡的想法，于是也就顺坡下驴，将虎符接过，低头行礼道：3tsL2
走出房门之前，卫瓘又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已经闭上眼睛的司马师一样，握紧了手上的兵符，召集好自家的家臣，大步走出了大将军府。3tsL2
他们一行数十人连火把都不敢点，趁着夜色在街道中急匆匆地向前奔跑，一刻也不敢停留。3tsL2
“家主，你看，宫内走火了！”3tsL21
疾奔了半刻钟左右，卫瓘等人才稍稍歇下来喘口气，却突然看见洛阳的皇宫方向，突兀地燃起数十丈高的火光来。3tsL2
砖木结构的宫阙建筑群本来就极易燃烧，火势一旦蔓延，怕是要重演项羽火烧阿房的悲剧，到时候，不止整个皇宫建筑，怕是半个洛阳城都要成为一片焦土。3tsL24
在他看来，这种倒行逆施的举措，估计只有贾公闾才干的出来。3tsL2
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卫瓘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正欲离开，却迎面撞上了一簇叛军与侍卫的交战。3tsL2
卫瓘眼睛一眯，很容易地认出了这位司马昭的岳父，司马氏的应声虫，只见他不知道从哪纠集了数百人的兵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大将军府方向前进。3tsL2
而他们面对的，看上去只不过是叛军的一支小队，人数大概只有百人不到的样子，左臂缠着黄巾，气势汹汹地与王肃的兵马对峙着。3tsL2
箭矢飞过天空，兵刃撞出火花，暗无天日的大地上，鏖战的光景在整个洛阳城内蔓延开来。3tsL2
到最后，两方人马已经完全挤在一起，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哪边，只能靠左臂处的黄巾勉强分清敌我，一些人开始倒下，一些人继续涌上，上一刻还在呐喊的人下一刻就可能捂着臂膀在哀嚎。3tsL2
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王肃一方很快占据了上风， 但战场的局势却被疾奔而来的一道身影轻易扭转。3tsL2
文鸯瞳中一点星芒闪烁，整个身子一瞬而动，直接冲到敌军身旁。3tsL2
手中的大枪带起一片银白色的光幕，在尚未从变故中反应过来的士兵胸前点过，带起一朵朵血花。3tsL2
文鸯厉喝一声，挑起一具尸体朝前方大力甩动出去，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由鲜血拼凑而成的弧线，正砸向前方的士兵。3tsL2
伴随着一连串的闷响，挡在文鸯面前的七八名士兵，顿时被砸倒在地，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在泥水中滚了两圈，显得狼狈不堪。3tsL2
长枪卷起漫天的血水，一枪又一枪地凶悍砸出，文鸯跨步上前，犹如热刀入黄油一般，势如破竹地切开了面前的人海。3tsL2
前面几个人轰隆隆地倒在地上，文鸯迈开脚步，将挤压上来的一人撞飞，手中长枪横扫出去。3tsL2
空气中传来焦糊的味道，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躲在一旁的卫瓘突然发现喧嚣的人声好像已经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如同一部默片一样，让他有些头晕目眩。3tsL2
又是两个士兵被抛飞出来，普通士兵和匆忙组织的家丁在文鸯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个大汉挥舞着手上一对长刀，暴喝出声，继续指挥着士兵对他进行围剿。3tsL2
但文鸯的身影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明明穿着一身盔甲，但是速度丝毫不减，一个匍匐矮身，从腰间抽出长剑将前方的两名士兵的膝盖齐齐砍断，文鸯身上的甲胄已经被泥浆和血液混成了灰红色，整个人在街道中央划过一条灰线直冲王肃而来。3tsL2
王肃的身边除了那个大汉之外，还有数十个精锐侍卫，只见他们齐喝一声，默契地排成一排，将手中的长枪直指向冲来的文鸯。3tsL2
见到对方贴近的一瞬间，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枪，但那道身影比所有人都快，如同一把钢刀一般插入人群，在接触的一瞬间一个扭身从枪间的缝隙中硬生生地撞开了一条道路。3tsL2
右手的宝剑在空中轻轻一转，一名士兵的脑袋已经是搬了家，尸首软软地倒在地上。3tsL2
大汉只感觉牙关一紧，王肃也匆忙后退，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多带一些兵马，他可不是什么武官，这种面对面的厮杀没把他吓得腿软已经算超常发挥了。3tsL21
文鸯已经来到了大汉面前，为了保护后退的王肃，他也只能手持双刀狠狠地劈砍下去，但文鸯身形一扭，欺身而上，灵活地挤了上来，将手中的长枪掷向逃窜的王肃，右手从大汉的双手间扭了上去，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握，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整个下颚已经是碎掉了。3tsL2
同时文鸯左手并肩部发力，将对方整个人斜撞出去，轰隆隆地砸进了一处民房的废墟中，生死不知。3tsL2
而刚跑出十数步的王肃也是被那支势大力沉的长枪直接贯穿了背部，闷哼一声，被钉死在了地面之上。3tsL2
见到文鸯的威势和首领的死亡后，剩下的王肃部众也是作鸟兽散，扔掉武器逃亡去了。3tsL2
看到文鸯拔起长枪继续朝大将军府方向前进，卫瓘只感觉牙龈一酸，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看呆的其余人叫起，继续朝钟会的府中奔去。3tsL2
“还请关内侯快快出兵，和我一起，号召众人，前去救援大将军。”3tsL2
卫瓘紧跑慢跑终于是赶到了钟会府，刚到门前，就看见几个人正在大声叫门，定睛一看，为首的果然是贾充贾公闾。3tsL2
只见他浑身焦黑之色，一张脸已经是黑漆八污，但尖利的声音还是一听便知。3tsL2
“大将军兵符在此，还请关内侯钟大人快快与吾等调兵前去救援，现在叛逆猖獗，大将军危在旦夕，若是再不行动，就悔之晚矣。”3tsL2
两人呼喊了片刻之后，钟会才悠哉游哉地打开了门，上前扶起两人，漫不经心地问道：3tsL2
“些许跳梁小丑犯上作乱而已，大将军圣人再世，自有天佑，何况新城乡侯已带兵入城，有何患哉？”3tsL2
“钟大人岂不知庄子西江之水难救东海之鱼故事？先大将军情况危急，远水解不了近渴，还请钟大人速速和我等一起前往城楼出调兵。”3tsL2
卫瓘想起路上看到的文鸯的威势和司马师的衰弱，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3tsL2
“当年贾文和劝李郭二人反攻长安，害的王司徒被杀，汉室一蹶不振，今有钟士季大难之时作壁上观，若司马氏出了问题，你必是始作俑者！”3tsL2
贾充夺过卫瓘手中的兵符，正欲出走，却突兀地被钟会拦下，这才发现数十个甲士已经包围了他们，只能是与卫瓘面面相觑。3tsL21
“来人，请二位大人下去休息。”3tsL21
七八个甲士上前将卫瓘贾充及其随从全部押入了府内，钟会也懒得在意还在一路怒骂的贾充，重新关上府门，自信满满地眺望着整座洛阳城。3tsL2
洛阳城的另一侧，贾充正阴沉着脸，在焚烧完宫阙之后，他才发现宫内居然早就空无一人，除却一开始在太极殿见到了几十人外，其余后妃并上太后，竟然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更不要说天子本人了。3tsL24
听到这里，贾充的面色一变，终于是忍不住，喉间一甜，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强撑着说道：3tsL2
“快，快去大将军府上，千万，千万不能让对方拿到虎符，不然武库不保，对方……”3tsL2
钟会府内，卫瓘看着对面捶胸顿足的“贾充”安慰道：3tsL21
“贾大人，大将军自有天佑，只要顺利的话，一定平安无事。”3tsL2
“贾充”的脸上布满了焦黑的烧灼痕迹，让卫瓘更加确定了宫阙失火的事情是他所为，只见“贾充”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凝视着卫瓘道：3tsL2
“是，只要顺利的话……”3tsL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