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弗朗西斯科 梅尔兹神情冷漠地在站在马车上边上。这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和西蒙离开梅尔兹宅邸乘坐的马车完全一样。43eGi
如西蒙所料，“真正”的弗朗西斯科 梅尔兹没有如两天前那样面带微笑地迎接他们。他那端正俊美的头颅屈尊纡贵地轻点一下，就代表他已向众人问好。43eGi
“梅尔兹先生......谢谢您这两天以来的款待。”43eGi
梅尔兹露出一丝赞许的表情，好像是在肯定西蒙的礼数周全，谈吐得体。43eGi
“这是我应该做的。上车吧，我带各位去买点日常用品，再去你们在巴黎的住处。”43eGi
梅尔兹如同对待新来的宾客一样，以一种礼貌，但是克制的态度招呼着自己的师弟和师弟的同行人。43eGi
西蒙点了点头，坐上了马车。贞德和索雷尔告别了沉默的雅克，例行向梅尔兹致意，也跟着西蒙上了马车。43eGi
不知道为什么。梅尔兹偏偏和西蒙坐在一排。西蒙感觉自己和这位相识多年的师兄有一层巨大的，无形的隔阂。他背靠着椅背，马车内显入一阵尴尬的寂静，没有人会在马车的主人打破这个寂静前开口，但是梅尔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43eGi
西蒙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不由自主地往窗边靠了靠，装作看风景，其实是想尽量远离梅尔兹。43eGi
窗外是举世无双的巴黎司法宫。这个占据了西岱岛接近三分一的伟大宫殿由法院、监狱、和路易十一圣小教堂以及一个广场组成。43eGi
司法宫宏伟的哥特式塔楼，直刺青天，屹立在广场之上。它当年曾静观过圣路易在此审理案件。这位国王"身著羽纱短袄，无袖粗呢上衣，外罩披风，脚趿黑绊拖鞋，同儒安维尔卧在地毯上"。而这座端庄宏伟的宫殿似乎依然能让路过的法兰西人看得到圣路易的正直和风采。43eGi2
在宫殿之前的广场中，许多巴黎市民在此聚集。这些自认为是法国主人的市井人士几乎挤满了司法宫广场，犹如汹涌的大海。43eGi
叫声，笑声，无数人的跺脚声，汇成了巨大的声响，振耳欲聋。三队骑警骑着高头大马，拼命维持秩序。可是在值勤过程中，这些骑警只要出了一点意外，比如撞倒了一个市民，咒骂一句，冲入人堆，那就会引起更大，更混乱的这喧哗。43eGi
“这是怎么了？”索雷尔冷不防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位从未去过巴黎的宪骑兵凭借他桶盔的缝隙，好奇地张望着车外的巴黎花花世界。43eGi
“如果不是‘无比威赫的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陛下’亲临于此，就是市民们想要看看法院人士对男女罪犯们进行赏心悦目的绞刑。”43eGi
梅尔兹平静地说着，好像窗外的一切与他无关。然后，他拉开连通车夫位置的夹板，命令道：43eGi
这个高瘦的车夫点了点头，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摇晃着鞭子，催促着马儿，调转了车头。他眼尖地瞧见一个人数不多的通道，于是一个响鞭拍打在马上，叫着：“快给老爷让路！快给老爷让路！”马羊蹄跑起来，车轮滚滚，卷起一阵灰尘。43eGi
那些在匆匆忙忙，赶集似地前往司法宫广场的市民尖叫着，疯骂和哭嚎声刺得人耳膜欲裂。虽然嘴上很硬，但是这些全能市民并不想正面和马车冲撞，于是惊恐四散奔逃，让出一条路来。43eGi
马车距离广场上市民目光的焦点越来越来近。西蒙顺着人群看去，注意到市民们都一齐将他们的目光落到步履蹒跚的死囚身上。43eGi
这些垂头丧气的将死之人既要慌张地避开围观者那些利刃一般的目光又是不敢直视面前绞刑架。43eGi
人都争着向前挤去，想要接近木质的绞刑架，司法宫威严的大理石台阶上站着自鸣得意的高处立足者。他们俯看着广场人头攒动，嘲笑这些鼠目寸光者不早来找好观赏绞刑的位置。43eGi
“真是混乱。”西蒙嘀咕着关上窗子，瞟了一眼依然注视着窗外闹剧的索雷尔。这位前医院骑士看起来饶有兴致。43eGi
像是在沉思的梅尔兹白了她一眼，但是也没阻止的意思。43eGi
西蒙看着一动不动的贞德。她始终挂着一个令人愉悦的微笑，但是他知道此事贞德一定想起了自己临刑前的场景。43eGi
那是一场无声的弥撒。在被火焰吞噬之前，贞德或许有些感激这些她为之而战的法兰西人民并未如英格兰人威胁那样，将火刑视为一场残忍的娱乐。43eGi
她无法理解，在执刑时节，人们为什么会像今日那样唱出滑稽的歌曲，发疯般无端狂笑，狂妄认为天下什么事情，包括他人的死亡都是好笑的。她也无法理解，残忍和滑稽有时候只有一墙之隔。43eGi
索雷尔不再观看车外的闹剧。他摇了摇头，怜悯地说到：“这些人被压抑地太久了。他们需要发泄，也需要一个指引。”43eGi
“或许如此。”马车徐徐前进，穿过因为绞刑的开展而格外热闹的集市，在一个不宽不窄的街道前停下。这里如此安静，和喧嚣的巴黎老城，也就是西岱岛相比，恍如隔世。43eGi
梅尔兹一言不发地下车，西蒙，贞德和索雷尔也跟着他走了下来。43eGi
带所有人都下车后，梅尔兹低声向马车夫吩咐几句，然后深入走进面前的街道。43eGi
梅尔兹在街道的第一个岔口左转，然后走到左手第二间的一个店铺里。43eGi
这家不大的裁缝店里飘来一阵浓郁的咖啡香味。梅尔兹摇了摇木门上的铃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后传来。43eGi
一个高大强壮，身穿皮外套的男人打开吱吱作响的木门，看到门前的梅尔兹，露出欣喜的表情。43eGi
“请进，请进。”店主将门完全打开，恭敬地做出请的手势，“各位要点咖啡吗？”这个男人看见全副武装的索雷尔，脸色变得有些阴沉。43eGi
“办正事要紧。”梅尔兹委婉地拒绝了，然后指了指西蒙“为这位先生准备三套过冬的衣服，然后一件礼服。再要为一位小姐准备同样的东西了。”43eGi
“呃......首先小店不太欢迎有人携带刀刃。”店主支支吾吾地说道。43eGi
索雷尔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的剑削和背后的装有标枪的皮袋，放在裁缝店的空地上。43eGi
“那这位先生需要什么呢？”店主亲眼看见索雷尔解除了武装，长舒一口气。43eGi
“梅尔兹先生提到的小姐在吗？正好鄙人的小女在此，可以为量量身材。”43eGi
“没有必要。”梅尔兹掏出一个单子，把它交给店主，“照着我给出的标准做，然后送到上面的地址上去。”43eGi
有些女性因为某些原因并不希望抛头露面，让陌生人丈量自己的身体。老练的店主当然清楚，连连点头答应。43eGi
“当然，当然。这位年轻的先生可能不知道，曾经卢森堡的王公，巴黎大学的学监，兰斯的主教都来过我这做过衣服。您这样标致的美男子穿上本店的成衣，不知道会招来多少贵族少爷们的妒忌，引来多少美丽小姐的媚眼。”43eGi
西蒙从未听过这样的奉承，脸羞得通红，不断点头应和。43eGi
梅尔兹将钱袋放在裁缝点的桌子上，说：“要用最好的布料。这是定金和一半的费用，您现在可以清点一下。”43eGi
“不必了，不必了。梅尔兹先生一言九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小先生，来量量尺寸吧。松紧合适的衣服能让人心情愉快不少。”43eGi
一番折腾后，西蒙气喘吁吁地离开了裁缝店，他没有想到定做衣服需要这么多门道。43eGi
索雷尔安慰着西蒙，讲起自己为了让身上这副家传盔甲符合自己的身材，花费了多少心思。43eGi
梅尔兹走在两人之前，在快靠近马车的时候打断了索雷尔的故事。43eGi
巴黎的右岸，宫殿如林，华美的房屋连绵起伏直抵塞纳河岸。儒伊公馆、桑斯公馆、巴尔博公馆和王后行宫这四座优雅迷人的行宫后是规模宏大的圣波尔行宫。法兰西国王曾经在这里安顿着身份显赫的王亲国戚，以及他们成群的侍从。法国的各界社会名流在这行宫里也享有单独的府邸和花园。43eGi
可是在伟大的查理七世之母，查理六世之妻，巴伐利亚的伊萨博去世后，这座恢弘的行宫逐渐被遗忘，被抛弃。弗朗索瓦国王甚至为了凑齐军费，在1519年售出了圣波尔宫的一部分。43eGi
即使如此，西蒙的老师达芬奇，虽然一直都在昂布瓦斯居住，依然在这已是昨日黄花的行宫中有着一处宅邸。这便成了西蒙一行人在巴黎的住所。43eGi
在圣波尔行宫最辉煌的时候，每座宅邸都有一间间浴室，一个个炉灶房，还有大大小小的厨房，酒窖，配膳室，豪华食堂，家禽饲养场。除此之外，提供着还有上百种娱乐：曲棍球，手网球，养禽，驯马，兵器收藏与锻造，图书观览，以及戏剧音乐，一应俱全。43eGi
在1523年，这些设施大多都已经荒废，住户十不存一，服务的侍从从一个连队衰退到一个宪骑兵队列。43eGi
“享受你们在巴黎的日子吧。”梅尔兹领着西蒙一行人大体参观了他们住处，然后将代表主人身份的钥匙交给他，“如果不出意外，国王陛下会在三天后召见你们。到时候再会。”43eGi
吩咐完后，梅尔兹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马车。西蒙站在原地，期望这个师兄给他一个告别的拥抱之类的，最后还是落了空。43e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