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留给自己的,那个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突然间就从春田的感知中消失了。春田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oPRs
碎裂的指环与手掌一起散落在地,化为碎片残骸之中的一分子。她愣愣地望着左手的位置,活动着已经不存在的手指,渴望着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那抹熟悉的反光。loPRs
然而,入目的只有混沌,颤抖着想要触碰它的右手也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不仅是因为指环已经消失,还因为皮肤被烧尽的手已经再也没有了通过触摸而感受的能力。loPRs
喉中发出的,已经变成了刺耳的杂音,即使有人听到了,也无法理解春田究竟在说什么。loPRs
然后,她想起来了,关于她的手发生了什么。如深度锈蚀般干涩的脖子缓缓转过,看向了背后的走廊。loPRs
这就够了。因为体内的索敌系统也在同时标注了敌方信号,与春田内心蔓延的深红色的仇恨相合。loPRs
没错,就是你毁掉了它,你毁掉了指挥官留给我的东西,那是我仅有的东西……loPRs
早已透支的身体摇晃着,而后在嘶吼中再一次爆发出力量。loPRs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多少思考,春田唯一能做出的事情,只有用尽全力向着敌人撞去。loPRs1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枪声,胸口处也突然一痛。春田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中了,然而她的动作却没被打断——即使那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动力核心穿透了身体,差点带走她的生命。loPRs
但比起春田经历过的一切,仅仅一颗子弹实在是太不显眼了。loPRs
春田咆哮着撞在了对方的身体上,然后去势不减地推动她向后退去。接着,春田用那支被一枪击碎的左手死死按在对方的头上,直到两人沉重地撞击在走廊的墙壁上。loPRs
沉重的撞击声让对方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以她为缓冲的春田却没有因为撞击而停止动作,如同咆哮的野兽一般将对方的头拉开,再一次撞到合金墙壁上。loPRs
同时,已经失去了下颌的喉咙还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loPRs
但那是不可能的。就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细长的戒指残片已经再没有修复的可能。loPRs
仅仅只来得及攻击两次,对方就一把扭住了春田的手臂,并且随着出力的增加一点点扩大着骨架内部的裂痕。而相对的,春田的力量却开始随着时间缓缓消逝,到最后连维持姿态都做不到了。loPRs
春田的腰遭到了一记膝撞,在往常,这种力道的攻击仅仅只能让她身形微晃,但这次的她却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倒了地上。loPRs
春田挣扎着用手撑住地面,但肘关节能发挥出的力量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上半身的重量。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起身的春田手臂一软,额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金属相撞的尖锐鸣响。loPRs
待到春田重新站起时,她的双腿已经几乎透支,就连跑向敌人的步伐都已经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跌倒。loPRs
不出所料,她甩出的拳头挥了个空,而收不住的势头也让她又一次撞到了墙壁上。但似乎是不幸中的幸运,墙壁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她得以再次挥出第二拳——如果再倒下的话,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loPRs
对方似乎又没有了攻击的兴致,开始单纯地和春田做出周旋却不攻击她,就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丑态一样。但现在的春田感受不到这份屈辱,她唯一想到的除了保护指挥官之外,就只有让这个夺走她最后一个精神支柱的家伙付出代价。loPRs
终于,巧合出现了。对方似乎突然下定了杀死春田的决心,将枪举了起来,而春田挥舞出的,仅剩下一个拇指的左臂恰好卡在了扳机的后方,堵塞了本该夺走春田性命的一枪,也在碎裂声中葬送了春田再一次将誓约之证戴在手指上的可能性。loPRs
但就在这个瞬间,本能驱使着春田抓住了对方的脖颈,将她直接按在了地上。接着,春田驱动起了最后的力量,将已经不复存在的左手断面深深刺入对方的喉咙。loPRs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只要解决掉她,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敌人,指挥官就能安全了……loPRs
她毁掉了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只要能杀掉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loPRs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声音,因为从刚才开始,她除了滋滋的电流声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loPRs
但是,一种来自心智云图的,无法解释的感觉,却马上让她相信了这是真的。没有理由,没有感情模块的参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感觉,但她还是抬起了头,向着感觉中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loPRs
入目的仍然是模糊,只有零碎的几处区域能够勉强形成清晰的图像……但这也够了。loPRs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不惜舍弃生命也要保护好的对象,是她心爱的人。从她作为战术人形的第一次苏醒起,那个人就在陪伴着她,而从银白的圆环被戴上手指的那一刻起,她也愿意将人形短暂的一生全部献给那个人。loPRs
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她们相处过,将各自的时间和心意献给了彼此,愿意互相接纳罢了。loPRs
即使早就知道对方已经不可能认得出自己,但在看到那张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脸时,春田的感知陡然加速起来,短暂的一瞬间似乎被延伸到了永远。loPRs
春田看到了方才她所怨恨的的,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看到了肖任看向她的眼神,看到了肖任的手指缓缓扣动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枪。花火自漆黑的枪口绽放,黄铜色的子弹带着膛线挤压出的凹槽脱膛而出,旋转着划破空气,向着她的双眼跨过了几乎永恒的距离。loPRs
最后,就连额头上撕裂的痛楚,都是那么的缓慢,一寸一寸地从皮肤深入内心。loPRs1
“蚝爹油!我跟你讲,等我修复好出来了,没你好果汁吃!”loPRs
在斗嘴的同时,格洛克还是很顺从地开启了修复仓。很快,熟悉的抽离感就出现在了M14的感知中。当舱门关闭,将格洛克的视线彻底阻断后,M14脸上的嬉笑霎时消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loPRs
看起来她装得很成功,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把整条舌头都咬碎吞下去了。loPRs
即使做到这种程度,春田的残影还是没能从脑海中消散。她早就不止一次地摧毁过人形,但杀死人形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loPRs
是的,不一样。当开始战斗时,她的心态会进入一种像打游戏一样的状态。敌人只不过是一些数据支配的傀儡,摧毁它们不会对M14带来任何愧疚感。所以,她才能够不带有任何感情地屠戮所有站在对立面的存在,因为她不在乎。loPRs
即使自诩为艾瓦最强的战斗人形,但M14从来都没有做过赌上性命的觉悟。比起直面死亡的雷电她们,M14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运用某种思考方式,遁入几乎万能的舒适区中。loPRs
直到现在,春田的生命将她的舒适区彻底撕碎,强迫着她开始面对她一直以来都在无意识逃避的现实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loPRs
M14闭上眼,又一次从自我责备中逃开。她告诉自己,至少她救下了雷电,那个人比起只有短暂几天相处的春田来说更重要。紧接着,她又对自己说了一次这个理由,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loPRs
什么时候停止?当她真正说服自己的时候,才会停止。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直到她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时,她还没能做到这一点。loPRs
“嗯,人形们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先来收拾一下维修室。”是不同于艾瓦的同伴们的第五种声音。loPRs
M14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不过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继续尽量说服自己。loPRs
直到她从修理槽里爬起来,她还是没能完成。正在她刚刚将双腿重新踏在地面上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是对着她说话的。loPRs
“初次见面,M14小姐,我说这座指挥部的副官春田,也是TAC过去的前辈,请多指教。”loPRs
M14下意识地依着声音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然后下意识地打起了招呼。loPRs
不对,虽然语调和态度都十分熟悉,但她不是M14认识的那个春田……哪怕她们是同一个人也一样。loPRs
于是,在短暂的停滞后,M14自我介绍时的声音,更加地深沉了下去。loPRs
“啊,抱歉,嘴瓢了,春田小姐是吧……初次见面,我是M14,TAC的队长。”loPRs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格洛克等人看向她的视线突然变得十分意外。在她们的印象里,M14不像是会这么严肃地做自我介绍的人形。loPRs
在逃离了维修室后,M14漫无目的地在指挥部中游荡着。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离春田和指挥官远一点。她途径了许多地方,包括一处可能因为战斗而破破烂烂的走廊。loPRs
在这里,无意识之中,M14的视线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瞬。loPRs
那是一句破损不堪的人形残骸,身体上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就连皮肤都被剥落,无从辨识她的身份。在眉心的部分,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枪口,被眼角的水滴映射着,显出一点微光。loPRs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