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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渡鸦与炼金术

  护送贞德的宪骑兵中有一位黑衣黑袍的骑手,他就是国王口中猎人组织的一员。他朴素的黑衣原本是旨在让他足够不显眼,可是如今在身穿辉煌盔甲的骄傲骑士之中显得格格不入。3tbaD

  这些因为受国王称赞,并被授予荣耀的圣女卫队成员一职的宪骑兵比以往更加盛气凌人,他们嘲笑着沉默寡言的猎人,拿他修士般的简朴外衣和不为人所知的使命开玩笑。3tbaD

  “听说您是一位猎人?那您是国王陛下的训犬师,还是国王陛下的训鹰师?”3tbaD

  “或者只是在国王陛下射中猎物后,小跑着去察看猎物的状态,然后大声宣布,‘又射中了,陛下真是一位神射手!’”3tbaD

  “我看他那不会说话的样子,倒是像戴了口罩的猎犬。”费迪南·拉瓦尔的一席妙语让在场的大多数宪骑兵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国王骑士的纪律和尊严。坐在马车中的帕拉塞尔苏斯听到那个囚禁自己数天的组织的成员被取笑,也不禁鼓起肥手,发出沉闷的掌声。3tbaD

  黑衣人一言不发,依然骑着马,和马车乃至其他骑兵保持距离。他游离于队伍之外,好像被族群抛弃的孤狼。3tbaD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说过,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在猎人们自己看来,他们是猎杀危害人类,亵渎天主的邪恶野兽的守护神,但是在普通人看来,这些沉默,可疑的家伙如野兽一般不可捉摸,危险无比。3tbaD

  “够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为国王效忠之人。”夏尔·德·坎尼制止了他的同伴,他回头看了拉在队伍最后的猎人,心中生出一丝同情。他决定觉得自己和这些黑衣人非常相像,同样一袭黑衣,同样孤独一人,同样有着一个令自己难以启齿的身份。3tbaD

  或许自己更适合做一名猎人。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嘲笑的猎人,这个冷漠的黑衣男子没有对阻止其他人嘲笑他的夏尔表示任何谢意。3tbaD

  “您这位‘希腊人’还知道为国王尽忠?”在夏尔身边一位笑在头上的宪骑兵把玩笑开在了自己的同僚身上。3tbaD

  “够了,保罗!”笑得最欢的费迪南·拉瓦尔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开玩笑也得分人。难道诸位没有听说过拉文纳的噩梦和渡鸦骑士的名号吗?”3tbaD

  夏尔颔首向为他说话的费迪南致意,可是被头盔掩盖的面孔露出自嘲的苦笑。3tbaD

  “如果这个家伙知道我私生子的身份,他还会仗义执言吗?”3tbaD

  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费迪南·拉瓦尔突然靠近了他,低声说:3tbaD

  “听说您最近有了一位情人。听说还是一位颇有文采的美人。”3tbaD

  “是的。”3tbaD

  想到那位在自己宅邸等待爱人归来的少女,夏尔感觉这一切就如梦一般。3tbaD

  自己在巴黎结交的伙伴们都死在了地狱一般的亚眠之战之中。他们在那位圣女的感召下,不顾生死,冲入十倍于己的敌人阵列中,为向城墙进发的贞德小队争取时间。最后,只有骑着遍体漆黑和身披同样颜色盔甲的夏尔,手持折断的,沾满血迹的利剑,从敌人人堆中杀了出来。3tbaD

  正如看见夏尔在英格兰人阵中作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的目击者所说。3tbaD

  “我看见一匹黑马,地狱随之而来。”3tbaD

  亚眠的死神之名也因此而来。3tbaD

  他的朋友英勇地战死了。他一人独活。3tbaD

  在黄昏的余光中,他抬头看着渡鸦盘旋在自己从小认识的哈维的尸体上,扑腾着翅膀,聒噪的叫声好像是喊着忧郁的挽歌:3tbaD

  “永不复焉,永不复焉。”3tbaD

  他悲伤的灵魂露出苦涩的微笑,他抬头看着这些代表着不祥不吉的丑鸟。自己的外号也是渡鸦。多么讽刺,又多么贴切。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终会迎来不幸的结局。3tbaD

  夏尔回到巴黎,在郊外孤零零的别墅度过一个又一个忧郁的子夜。直到有一天,他在战后第一次剃须理面,盛装打扮,参加国王的庆典。3tbaD

  那个夜晚风凄雨冷,他带着倦意从卢浮宫回到自己家中。3tbaD

  蜡烛的余烬都形成阴影在地板摇曳,倒映出一个柔美的倩影。夏尔警觉地拔出那把名为“黎明”的长剑,前方轻微的敲门声几乎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3tbaD

  “这是有客人吗?”3tbaD

  他走到门前,看见那柔软、因为夜色而暗淡、在风中飒飒飘动的紫色长袍。一位美丽的少女带着歉意,向她鞠躬。3tbaD

  “我叫丽诺尔,先生,我求您多多包涵,让我留宿一夜。”3tb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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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今晚赏脸,不如请携未来夫人一起光临寒舍。我记得我们家距离不远。”费迪南·拉瓦尔看着陷入回忆的渡鸦,称呼丽诺尔的台词也变了,“我一直仰慕‘渡鸦骑士’的大名,既然今日有幸成为朝夕相处的同僚,不如走动一番,交个朋友。”3tbaD

  “当然。”夏尔一开始想要拒绝,但是一想到丽诺尔叮嘱过他,不要让孤独战胜自己,他还是点头同意。3tbaD

  “那我们晚上不见不散。”费迪南·拉瓦尔夹了夹马刺,扬尘而去。3tbaD

  夏尔非常确信,现在他的心比以为更加坚强,他不再因为自己的身份或者逝去的好友而犹疑或者彷徨。他照着费迪南·拉瓦尔那样,驱马骑在了队伍最前面。3tbaD

  飞马让深秋的寒风刮得更加剧烈,风吹过路边稀稀落落的灌木丛在风中猛烈地摇曳,发出沙沙巨响,好像怪物的呼啸。透寒的风渗入密闭的马车中,让西蒙不禁有些发抖。3tbaD

  “您也感觉到冷了吗?”帕拉塞尔苏斯搓了搓手,呼出一口热气。3tbaD

  “这恐怕是秋日最后的阳光。”西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窗外如金子般的阳光。3tbaD

  “不得不说,人的五感真是神奇的东西。”帕拉塞尔苏斯看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贞德,“贞德小姐啊。您这位伟大的圣女难道不怀念阳光和秋风吗?”3tbaD

  “自从我走出栋雷米,披甲和英格兰人为敌之后…….不对,自从我看姐姐死在勃艮第和英格兰巡逻队的长矛下后。我就再也不怀念这些了。”当贞德说起自己的姐姐时,体内的齿轮疯狂地肆意转动着,西蒙也感受到了她的悲愤。3tbaD

  “我想,对战士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视觉和听觉,有了这些,他们就能上阵杀敌。所谓触觉,味觉和嗅觉只会让他们战斗变得更没效率。”3tbaD

  “哈哈哈。听起来达芬奇把您弄成了一个杀人机器。哦,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帕拉塞尔苏斯看到了西蒙冰冷,带着责难的眼神,瞬间解释道。3tbaD

  “我不在乎。我想,等我真正完成我的使命后,神自然会带我去往我该去的地方。”3tbaD

  “多么虔诚的信徒。”3tbaD

  “我很好奇,炼金术士们信神吗?”贞德问。3tbaD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3tbaD

  “我以为炼金术士都是狂妄的疯子,认为自己能够代神.......”西蒙突然意识到这番话也侮辱了自己的老师,于是连忙停下来。3tbaD

  “我们的确是狂妄的疯子。难道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不是凡人妄图行神之事吗?”3tbaD

  西蒙冷哼一声,辩解道:“这或许是神迹。”3tbaD

  “这确实是神迹。不知道您是真的聪明过人,还是只是恰巧蒙对。我个人认为您是第二种。”3tbaD

  “我生得聪明,难道还得罪你了?”西蒙因为面前这个家伙阴阳怪气的语调,有些生气。3tbaD1

  “我很高兴。这样我就能少教一点炼金术的基础了。”帕拉塞尔苏斯满足地笑了,“技艺高超的炼金术士认为神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那些半瓶水的家伙却号称神不存在,自己便是新世界的神。”3tbaD

  “你们也信上帝吗?”贞德躯体里传来舒缓的齿轮转动声,听起来她现在情绪温和,对帕拉塞尔苏斯的敌意也消去了很多。3tbaD

  大炼金术士沉默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口气。3tbaD

  “贞德小姐。我和您相信的神都是上帝,不过我们敬仰他的方式不太一样。”3tbaD

  “那就足够了。帕拉塞尔苏斯先生。”贞德轻快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是兄弟姐妹。”3tbaD

  “这是我的荣幸。”3tbaD

  西蒙注视着帕拉塞尔苏斯闪烁不定的眼神,他很清楚帕拉塞尔苏斯刚才的回答绝非字面意思上那样。他听着贞德“亲切”地叫面前这个古怪的家伙“先生”,感受到她对帕拉塞尔苏斯愈深的信任,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击中一般,剧烈地疼痛。3tbaD

  他想当场质问帕拉塞尔苏斯回答的真实性,但是为了大局,他强忍不说,胸口剧烈起伏着。3tbaD

  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和贞德的意识以一种神秘的方式相连,他不想让她注意自己现在莫名的嫉妒之心。3tbaD

  “听起来炼金术没什么玄乎。”西蒙尽量让语气缓和,平息心中激烈的情绪。3tbaD

  “炼金术的本质和机械是一样的。”帕拉塞尔苏斯微笑道,“或者说,在炼金术士看来,世间万事本质都是一样的。”3tbaD

  帕拉塞尔苏斯将炼金术和机械相提并论,西蒙因此有些觉得被冒犯了。他认为机械是精密的技术和知识,而炼金术是无根无据的玄学。3tbaD

  他刚想要开口反驳帕拉塞尔苏斯的“暴论”。可是话未出口,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让西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幸亏贞德一把拽住了他的天鹅绒大衣。3tbaD

  车夫高声宣布道:“圣波尔行宫到。骑士先生们,请先去别处等待吧。”3tbaD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圣女卫队的成员吗?”3tbaD

  听到车外的争执,西蒙好奇地推开窗子,看向窗外。3tbaD

  一位身穿颜色如浸沉于烛火之中的葡萄酒一般的长袍的男子立在骑着高头大马宪骑兵的面前,气势丝毫不输这些睥睨一切的贵族。3tbaD

  “这是国王的命令。”红衣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您大可问问车内的贞德小姐。3tbaD

  “确实如此。”贞德凭借敏锐的听力,注意到车外的动静,“请诸位先回避吧。感谢诸位肯成为我的护卫。”3tbaD

  这些宪骑兵并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之事,国王也不想让这些对贞德的纯洁和虔诚深信不疑的骑士知道贞德在和当今的大炼金术合作。3tbaD

  “这是我的荣幸。”发问的宪骑兵驱马返回队伍后列,在经过马车时也不忘向车中的贞德致意。3tbaD

  他注意到车内有个笑容可掬的肥胖男人,但是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是文书之类的油嘴滑舌之人。3tbaD

  夏尔·德·坎尼也做了同样的仪式,不过他看到车内那个胖男人时,心中不禁一惊。这个男人和丽诺尔在闲聊时,绘声绘色描绘的大炼金术士,帕拉塞尔苏斯长得极其相似。3tbaD

  他带着疑惑,驱马向家的方向骑去。3tbaD

  “索雷尔先生,请您留下来吧。”贞德看见准备离开的索雷尔,招手招呼他。3tbaD

  索雷尔指了指身边的莱昂,“感谢您的邀请。我有地方可住,就不必再麻烦您了。”3tbaD

  “您是贞德小姐的救命恩人,也是这里的主人。住在这里是您的应得的权利。”西蒙补充道。3tbaD

  “去吧,享受巴黎贵族的生活吧。”莱昂笑着轻拍了下索雷尔的肩甲,随后独自骑马离去。3tbaD

  等待宪骑兵们都离开了一段距离。车夫又开口说:3tbaD

  “先生们,还有贞德小姐,请下车吧。”3tbaD

  坐在打开的门边的西蒙第一个走下了马车,晚霞脉脉流动的红色光泽,让他觉得有些恍惚。3tbaD

  他发现那个车夫突然换上了猎人的黑衣,那个红衣男子身后也多了五个同样打扮的黑衣男子。3tbaD

  他们宅邸的各层楼窗全部打开,不过不是为了收拾房间,开窗通风。本来应该在窗后拍打地毯灰尘,准备今日晚餐,收拾遗留杂物的仆人,全被换成了穿黑色长衣的猎人。3tbaD

  “欢迎光临,帕拉塞尔苏斯阁下。在您正式入住前,我们不得不检查一下您本人是否是您本人。”红衣男子故意用一种滑稽的庄严口气说。3tbaD

  帕拉塞尔苏斯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不断责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些多疑的猎人面前玩血肉傀儡这一出3tb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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