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不知道胡林翼的脑海中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但是自从腓特烈讲完,胡林翼的脸色确实微微有变色的迹象——42Ool
只见他同身边几位契丹使团成员略一交换眼神,多少有些不可置信的向腓特烈发问道:42Ool
“自由贸易是资本主义精神的必然要求,对于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来说,自由贸易所带来的利益要远远大于它所付出的代价,昔日的大英帝国并没有将机器自由的出售到其它国家而衰落,反而因此而愈发强盛!”42Ool
胡林翼不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刚刚腓特烈这一番话显然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至少而言,今天他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大约是和他从前学过的“圣人之学”大相径庭的。42Ool
然而胡林翼究竟是胡林翼,纵然深受震撼,他也并没有忘记此行的使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便又同腓特烈攀谈起来,一时宾主尽欢,聊得很投机的样子。42Ool4
赵昊在一旁冷眼观瞧,心说不管这个位面的契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胡林翼外引内联的本事倒是一点没有比历史上逊色,此番派胡林翼带团出访普鲁士,实在是选对了人,如果这个位面里胡林翼能够得假天年,多活些年岁,或许当真能够成为一个“东方俾斯麦”式的人物——42Ool
——至少而言,要比李少荃那个名不副实的“东方俾斯麦”水平高多了!42Ool11
有那么一瞬间,赵昊心中不免思量,若是眼下尚未大权独揽的俾斯麦同这位刚刚出访到西方的胡林翼有一番会面,那将会是怎样的场面呢?这两位同样是以权谋手腕见长的人物,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42Ool
“我过生日这么好的一个社交机会,怎么不见俾斯麦的影子呢?”42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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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腾堡宫内,威廉摄政王手扶着办公桌,眼睛紧盯着桌子对面不远处的俾斯麦。42Ool
本来,今天是他的独孙的周岁生日,于情于理威廉摄政王都应该出席,但是身为普鲁士的摄政王,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42Ool
就像历史上那样,1860年决不能算是一个太平年景,法意对奥地利的战争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战后匆匆签署的《苏黎世和约》也墨迹未干,而意大利依然动荡非常:42Ool
和德意志一样,眼下的意大利也是四分五裂,并不广袤的狭长国土上散落着星罗棋布的邦国和自由市,它们要么依附于法国,要么依附于奥地利,稍有地利之便和野心的则自立一方,同样是散乱而混杂。和四分五裂的德意志一样,四分五裂的意大利也是许许多多的战争的导火索,刚刚结束的那一场不过是其中最新的一场罢了。42Ool
然而上一场战争的烽火尚未完全熄灭,新的战争却又在酝酿。输掉了战争的奥地利人心不甘情不愿,而名义上的赢家撒丁王国同样心有不甘,通过这一场战争,他们赢得了伦巴第,中部各邦也迫于兵锋臣服于撒丁王国,可是在《苏黎世合约》中实际上并没有严格的规定中部各邦的归属,至少在法理上有悬而未决之势,更令意大利有志之士不能释怀的是,在战场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原本的盟友法国人背信弃义,单独与奥地利媾和,彻底让“一战定乾坤,统一意大利”成为梦幻泡影,就算如此,撒丁王国还不得不为这个三心二意的盟友支付一大笔军费作为报酬,更要将尼斯等原本撒丁王国的领土割让给法国,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42Ool
就这样,战争的胜负双方都对结果感到不满,新的战争已经是迫在眉睫。就这样,在这个1860年的1月的早晨,两封内容截然相反的电报摆上了威廉摄政王的案头,那其中一封来自于奥地利,他们希望能够获取普鲁士的支持,赢回失去的意大利邦国;而另一封则来自于撒丁王国,他们也希望能够获得普鲁士的支持,在短期内发动一场新的战争,收付余下的国土……42Ool
这两封电报显然令威廉摄政王一时举棋不定,作为腓特烈·威廉三世的次子,他从小就被教育成一位军官而不是一个政治家,这就使得他在面临重大的事件的时候的第一反应总是更像一个军人,更倾向于从军事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42Ool
如果是在以前,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现在是普鲁士的摄政王,他必须从纯军事的视角中跳脱出来,更加总览全局的看待问题,而这样的能力,恰恰是他有所欠缺的。42Ool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叫来了那位他并不十分信任的能力人物,奥托·冯·俾斯麦……42Ool4
“这是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的事情,”俾斯麦耸耸肩,操着他那一口尖细的略带乡音的德语,字字句句直戳要害:42Ool
“无论谁赢谁输,都不会对我们的国家带来任何收益,也不会带来任何损害,我实在看不出支持任何一方的必要,我们就只需要局外中立,就像一年前那样!”42Ool
“但是如果撒丁王国和奥地利爆发战争,情况可能失去控制,届时一旦法国半路杀出,从中牟利,很可能助长法国的气势,扩大它在德意志诸邦中的影响力!”42Ool
威廉摄政王的声音坚定,虽然对支持谁这件事举棋不定,但是光从声音中就能听出他至少对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是深信不疑的。42Ool
“如果法国人没有向意大利人索取那高额的军费和尼斯这些地方的话,倒还真有这种可能,”俾斯麦依旧是一针见血:42Ool
“可现在不同了,法国人在上一场战争里不仅单独和奥利地媾和,还从撒丁人身上狠狠敲诈了一笔,这样的投机商行为在先,又有谁会认真的把他们当做可靠的依仗呢?”42Ool
“撒丁人就是因为知道法国人靠不住,所以才来找我们啊!”42Ool
威廉摄政王猛然听出了俾斯麦的弦外之音,有些警醒道:42Ool
“所以如果我们表示局外中立,撒丁人有没有动手的胆量还不一定喽?!”42Ool
威廉摄政王恍然,既然普鲁士表示局外中立,战争就打不起来,那么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战争所带来的不可预料的问题,那普鲁士为什么要支持战争呢?!42Ool
“您说得很有道理!”威廉摄政王思量片刻,对俾斯麦道:42Ool
而俾斯麦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次谈话,他意有所指的对威廉摄政王道:42Ool
“请原谅我的冒昧,摄政王殿下,我认为与其把精力过多的投放在南欧事务上,倒不如把眼界再放开些,自从大航海时代以来,还从没有一个东方大国的使节团来到欧洲,现在契丹人的使团来了,而他们的第一站就选在柏林,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42Ool
威廉摄政王当然明白俾斯麦的话中所指,按照俾斯麦的意思,似乎处理好同半个地球之外的契丹的关系,要远比纠结复杂的南欧问题来的更为重要——42Ool1
——实话讲,这是有些违背威廉摄政王脑海中那些已经被定势为“常识”的许多观念的,这并不是说他认为发展同契丹的关系就毫不重要,只是他并不认为这会比撒丁和奥地利这样的“欧洲事物”还要重要,要知道在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之外,保持对欧洲事务的高度敏锐正是普鲁士得以安身立命、发展壮大的法宝!42Ool
“是这样么?”威廉摄政王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俾斯麦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42Ool
“世界不同了,摄政王殿下!”俾斯麦一本正经的郑重道:42Ool
“一个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都比整个欧洲还要大的国家主动的同欧洲接触,这是数百年未有的大变局,我们不能再把眼光局限在欧洲一地了!”42Ool7
俾斯麦的尖细嗓音,好似刺破了一个惊天秘密,而用的方法,恰恰是威廉摄政王这个老兵所最熟悉的方式。42Ool
在霍亨索伦的先祖还只是勃兰登堡公国的统治者的时代,他们旗下的领土是如此的狭小,以致于即使在遍地诸侯的德意志地区,无论是人口还是领土都只能位居倒数。42Ool1
在弱肉强食的年代,小往往意味着弱,而弱往往意味着亡,不愿成为历史车轮涸辙之鲋的霍亨索伦家族用联姻的手段获得了普鲁士,几代人生聚教训,苦心经营,甚至不惜将整个国家都变成一座大军营,终于才让普鲁士由小而大,由弱而强;42Ool
诚然,小并不一定意味着弱,大也并不一定意味着强,但是实事求是的讲,国家的体量本身就同实力发展潜力密切相关,更大的体量便更有条件发展为更强,如果不是吃准了这个道理,霍亨索伦的列祖列宗们也便不会绞尽脑汁想要开疆拓土,威廉摄政王的乃父乃兄也就不会绞尽脑汁的想要统一德意志了!42Ool
而现在一个体量庞大的、显然是有发展为超级强国的潜力的国家主动寻求同普鲁士接触,这不仅仅对普鲁士而言可谓是破天荒的大事,甚至对于整个欧洲而言,都确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件。42Ool
“契丹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国家……”威廉摄政王低语着:42Ool
“腓特烈大帝也曾经为它着迷,我记得他还学习过契丹文!但是不管怎么说,对这个国家我们知之甚少,就像您说的,我们的确不能再把眼光局限在欧洲一地了,我们应该增进对它的了解……”42Ool
“契丹使团就要访问结束回国了,借着这个机会,我打算组建一个规格对等的使团进行回访,您在外务部门工作多年,在带队使节这方面,有什么推荐人选么?”42Ool
威廉摄政王闻言一愣,俾斯麦的回答的确是大出他的意料。细细算下来,从俾斯麦奉调回国到现在,不过才不到一年光景,在段时间里,俾斯麦所展现出的魅力与能力是柏林政界有目共睹的,虽然威廉摄政王依旧不能完全信任俾斯麦,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日常理政方面,他越来越离不开这位“前政敌”了!42Ool
“国王已经彻底不能理事,而我只是一个军人,在内政外交方面,我正需要像您这样的精英的帮助,您知道,我对您的能力是非常信任的,我正准备在2月的时候将您任命为內相……”42Ool
俾斯麦面不改色。威廉摄政王的话是发自肺腑的,这一点俾斯麦心知肚明,但是现在不是一年前了,如果说一年前的俾斯麦迫切需要柏林这个舞台,那么现在也是时候暂时中场休息一下。在柏林这一年,俾斯麦广交朋友,不仅巩固了旧有的人脉,还扩展出了新的,现在几乎整个柏林都知道有这么一位身材高大、精力旺盛而又能力非凡的俾斯麦了,摄政王也越来越离不开他,最关键的是,毫不夸张的讲,确实没有一个人能够替代俾斯麦的位置!42Ool
所以这个时候,俾斯麦选择来一手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他的野心可不在于担任什么摄政王的秘书、某某办公室的主任亦或是已经掌握有极大权力的內相,他所瞄准的位置,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42Ool